那天,晴空万里,薄云漂浮,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天气。
陆江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被捆仙索绑着,站在神音寺的祭台上。下面围满了人,全是各个仙门来看热闹的,唯独站在远处的木容看着这一幕,心里还是难受,抠着门板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名走上前,定在陆江面前,手上握着厚厚一卷竹简,他捏住一边,剩下的往下面打开,滑出老远,他道:“这上面写的全是你的罪状,但我觉得跟你对你师父做的不值一提,我就不赘述了,今天,是你的死期。”
陆江从没在这个老和尚脸上看到这么狰狞的表情过,自己也算天赋异禀,能惹得这个慈悲为怀的和尚动杀心。他嗤笑一声,没有回应。
无名被惹怒了,“修仙问道,修的是心,问的是路,守的是苍生,你做的哪一件事配做一个修仙之人?!”
陆江抬抬眼皮,“我不为苍生,我只为我自己,至于配不配,你说了算?”
“死到临头,嘴硬有何用?”
无名转身面向众人,诉说陆江的罪行,为了当上极乐巅之主,在李暮宁伏击妖魔时偷袭,并且残害师弟,逼迫李暮宁自毁灵元。整件事隐去了陈凹,使得陈凹大大松了口气。
这样迫害师门的人,自然是得到众仙门一致讨伐。陆江此时,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人喊打喊杀的对象。
随后,无名道:“废其修为,毁其灵元,挫骨扬灰。布阵!”
一声令下,一众和尚上得台来。
陆江慢慢闭上了眼,低声说了句:“你真狠心。”那声音里藏着的悲伤,浓得化也化不开。
阵法摆好,只等命令。
众人却见陆江突然浑身散发着黑气,顿时妖风大作,吹得人站也站不稳。原本紧紧绑着陆江的捆仙索,被他轻轻一挣,掉落于地。陆江披头散发,在狂风中一跃而起,悬浮于空中打坐,而后魔气不断涌向人群,被魔气碰到的弟子,修为稍浅一点的全都眼泛血光,开始攻击身边的人。
修为稍高的,既要抵抗不让魔气入侵,又要防止被攻击,几乎疲于应对。
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间,有人大叫一声:“邪法,他修的是邪法!”
人群炸开了,一片混乱,那抵抗不力最终被入侵的,也成了傀儡,见人就杀,并且感知不到痛,非死不休。
几名高阶修士也已沉沦,全都缠上无名,不要命的打法令无名节节败退,他想阻止陆江已经是不可能。
惊叫声,惨叫声,悲泣声充斥着整个神音寺,如不阻止,神音寺将会成为十五年前的极乐巅。
就在此时,一道光闪过,神音寺被罩在一个泛着金光的结界里,隔绝了魔气。
李暮宁踏剑而来,直奔陆江。
陆江看着李暮宁,恍然跟十五年前第一次见时的画面重叠,那样子,如天神下凡,叫他移不开眼。
李暮宁走近,朝陆江伸手:“跟我走。”那声音清淡疏离,一如陆江记忆中的那样。陆江已经入魔,李暮宁不确定他神志是否清明,只能先将他带离,以免再伤人。
陆江似乎在梦里,看着李暮宁叫了声:“师父。”
“是我。”李暮宁牵起他,“我们走。”
陆江却捂着胸口闷痛起来,一股股黑气压制不住地往外泄,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李暮宁上前抱住他,不停道:“陆江陆江,别被它控制,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师父帮你赶走它。”
陆江双臂紧紧抱住李暮宁,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下巴枕着李暮宁的肩窝,压抑道:“师父,师父……”
李暮宁御剑准备走,一根法杖露出挡住去路,而后无名出现了。李暮宁往下瞟了一眼,人群好转了许多,被魔气入侵的弟子在旁人的帮助下渐渐清明,他来得及时,目前没有死伤。
李暮宁看着无名,微微欠身道:“大师。”
无名将法杖一立,拧着眉道:“将人留下。”
李暮宁摇摇头,“我得带他走,帮他驱除魔气。”
“何必费这力气,”无名激动地晃着法杖,“他的所作所为我已知晓,这种罔顾人lun修习邪法孽障,就此挫骨扬灰,方能平事。”
李暮宁沉默了下,又摇头,“大师,错不在陆江,在我,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有教好他。”
“你还为他说话?他做过什么你最清楚,起先我以为他是背叛你,可他现在还修炼邪法,还入了魔,如不趁他神志不清将其诛杀,日后定是祸患呐!”
李暮宁沉静道:“他不会,我保证他不会。”
“你如何能保证,你连自己都保证不了!”
感受到背后的陆江越来越难受,李暮宁必须马上走,“大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陆江他还小,能不能放过他这回。”
“二十五岁还小?”无名眉头直跳。他看到陆江这样抱着李暮宁就忍不住去想他们之间那些不堪的事,这画面看着尤为刺眼。
李暮宁道:“总之我能保证,他再也不会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