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测这应该是来自这边的作品,流传到海外,足以证明这个神秘教派的信徒分布范围之广,而鲁易青当初接触到的,或许就是它了。他完全信奉了以一定仪式就能与月神沟通,从而得到其赐福的教义,当中大概有他体弱寿少的缘故,为了获得“长生”,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我怀疑那场大火一方面是因为他疯魔了做出的举动,另一方面是他内心中深藏着献祭的念头,希望通过这些尸骨、血rou搏得神明的一眼。
可人类又怎么能够猜度神明的所思所想?这些不过是强加上去的、杜撰的内容,我们连那东西是什么、意欲如何都不清楚,正如尘埃中的蚂蚁要怎么让巨人垂眼低眉?一阵风就能将我们掀入万劫不复之地,更何况,探索世外的路途注定艰险万分,纵然身死,也是理所应当……
我猛然惊醒过来,天啊,刚才一瞬间我竟然生出了这种念头,简直像被俘获了一般,满脑子都是“追寻神明”的想法。也许在我记忆深处,还有一些我没注意到的事情,就在我试图遗忘童年的过程中将它们封存了起来。
我必须找到它们。
……
我放弃了自己渐渐腐烂的身体,藏匿起了踪迹,提出所有的积蓄出国,在那个充斥金发碧眼人群的地方买了一个非常偏远和僻静的房屋,请工人在院中建造了圆坛,表示“这是我喜爱的装饰”。尽管他们私下窃窃私语我的古怪品味,但没人会提出质疑,毕竟有更多人的癖好比我更奇异,我这个东方人不过是为屋宅增加了小小的趣味。
与此同时,我以一些途径,积攒了大量的安眠药,开始每夜定量服用,直到能够忽略rou体的痛苦,沉沉入睡。起初我梦里只有一片黑暗,无处可去,仿佛四周都凝固住了,我就是琥珀里的虫子;随后,景象开始发生变化,从人类视角不应该被发现的光点慢慢聚集,我艰难地辨认那是什么图案,却一无所获;伴随时间推移,rou体的腐臭已经快让我无法忍受,但梦境愈发清晰了,我能看到是那间伫立在杂草中的庙宇,天空泛着灰蓝色,没有风,我还是幼年的模样,小心翼翼迈过门槛,来到深处。
塑像奇怪地变得完好,独眼紧紧闭合,分不清脑袋和身躯,如同一朵巨大的黑云,形态却扭曲得有些令人害怕,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并不知道当初雕刻它的人会作何感想,但越看我越觉得熟悉,丝毫没有畏缩,习惯性地向它倾诉自己的烦闷。原来小时候的我也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怨恨、嫉妒还有悲哀的情绪,无论是抛弃了我的父母,还是不得不收养我的亲戚,通通叫我难受。
在我的认知中,对我一如既往亲切的只有这个塑像,它无声无息,却始终陪伴着我,哪怕我为了远离这个村庄,最终选择报考遥远的大城市的学校。但梦中又有所不同,我看见瘦弱矮小的自己絮絮叨叨了一通,便感到困倦了,挨着塑像打起盹来。这时候,那尊塑像的材质好像突然转变了,从一种石头的外观变为类似rou的质感,很难形容,可仔细去看就会觉得它完全是活物。
我忍不住越过自己童年的身躯,朝它伸出手,当指尖碰到那表面,就浅浅地陷了进去,好像触摸rou体一般。不,不,真的该说是rou么?这分明是有生命的躯体,并非我认识的任何东西,深黑色,柔软又冰冷。
它猛然睁开了眼。
而我从梦境中醒来,浑身是汗,脸颊却热得发烫,那难以描述的目光着实叫我连灵魂都在不住颤抖,很难克制住心悸。看来这晚是无法继续安眠了,我爬起来,打开先前搜集的各种资料,里面除了关于西洋的教派,还有我近期找到的似乎和月神有联系的文献和古籍,用不同语言书写,翻译需要大量的时间。可我毫不犹豫去做了,用尽方法,终于理顺了大部分资料的内容和逻辑,这些是在国内很难找到的东西。
比如在古代被称为“皮纳火”的地区,曾存在过关于“神眼”的崇拜,在这里出土的一块石碑上方的图纹便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象征神明的凝望。碑文里则简单解释了这只眼球和人类认知的眼睛区别甚大的原因:为了和神明进行沟通,人类必须抛弃过往的认识,重新构筑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才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至于几乎同一时期,在更炎热的“摩罗撒国”,也兴盛着对月亮及眼睛符号的崇拜,表示月神以神眼照耀四方,代表了恩赐和至高无上的神之权。在某些时候,这超过了对王权的敬畏,祭司被允许在静谧的夜晚杀死大量人牲,向月亮祈求吉凶的预兆,直到得到信息,这样的屠戮才会停下。
比较近的地区,比如桑若、安太亚等小国,似乎也短暂兴起过这样的宗教,但未成气候,在它们成为附属国的同时,这些信仰也一并消失了。
尽管中外都有不少学者试图探明这些对月亮和眼睛的崇拜从何兴起、又如何繁衍、以及突然潜伏起来的缘由,但至今仍未有较为可信的推论,仿佛这段历史已然迷失在久远的时间里。我打开一张图片,上面展示了琥珀做的月神小像,出自缅加,据说在自然光照射下,琥珀的正中间会出现淡淡的光带,就像眼球微微睁开一样。但这仍然不是神明的色彩——我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