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得很早,艾丽莎却还在熟睡,我没有打扰她,独自走出门外。雨势不如我所愿那般减弱,反而在视线之内掩盖了近处的花园、道路乃至于远处的树梢,朦朦胧胧,令人想到深陷在积水中的不快。
表弟似乎也起床了,当我下到一楼,我听到他愉快的声音,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我有些诧异,在记忆中,他是非常不擅长也不乐意研究厨艺的人,平日大多在学校的食堂解决三餐,如果犯懒了,就拜托朋友给他带一份三明治或意面。过去我为此教训过他几回,每次他都乖乖点头,一转眼又恢复原样,还坚持是学业太忙的缘故。
“从这里下刀吗?哦,好轻松,我从没试过这样……”离得越近,我越能辨认出他快活的笑声。我晃了晃神,不知为何,原本心底那股烦闷淡了许多,即使我意识到表弟的情绪完全随另一个陌生男人而变化,也没有最初那么厌恶了。不,不应该,我努力保持冷静,在我看来,表弟现在的表现是非常不理智的,一方面是他从未对男人产生过爱恋的感情,另一方面则是那个男人的背景、来历过分引人怀疑。
我踏入厨房的刹那,笑声停止了,表弟和他身旁的黑眸男人一同看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我,那感觉仿佛我是砧板上的rou。我顿时毛骨悚然起来,但下一刻,表弟热情的话语唤回了我的神智:“表哥,你睡得好吗?今天还在下雨,你们要多住几天才行。”
闻言,我定了定神,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尖刀上:“还好……你在做什么?”
表弟勾起嘴角,那双眼睛里充斥着兴奋,配上沿着刀刃缓缓滑落的血滴,看上去十分诡异。他稍稍张开手臂,向我展示长桌上死去的牲畜:那是一头幼鹿,腹部被剖开,内脏、血污淌开一大片,从边缘的rou的颜色可以看出还很新鲜。我留意到鹿的脖子是扭曲的,不是那种单纯的弯曲,而是被折断了,但外皮没有明显的损伤,简直像被某人用手硬生生扭断的一般。
男人好像看出了我的疑虑,解释道:“这是附近的居民送来的猎物,我给他们报酬,换来合适的食物。”
“这种天气也能狩猎?”我听说某些州至今还保留着狩猎传统,允许猎人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杀死野鹿、羊甚至熊等动物,毕竟在山林众多的地区,动物泛滥会影响到人类的正常生活,必须把数量约束在一定水平上。
表弟一边哼着歌,一边握紧刀柄,重重地插入鹿身:“当然可以……”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很认真,并不是第一次对待血rou模糊的牲畜的反应,这让我联想到那天他讲起意外死去的同学时满脸的惊惶。这对比过分强烈,我后退了几步,总感觉胃里不适起来,喉咙也仿佛突然被某种腥臭粘稠的ye体堵住:“你不怕?”
“这是我们的午餐和晚餐。”表弟偏了偏头,“我喜欢亲自动手。”
这个瞬间,我觉得他的口吻已经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男孩,但很快,黑眸的男人走了过来,将我领到大厅的沙发旁。此时他显得温文儒雅,并对我做起了迟来的自我介绍,因而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温·洛德兰。
他看着我的表情,笑了笑:“不,我不是这个家族的后裔。虽然我们有着同样的姓氏,但这来源于——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崇拜,一种对神秘的向往。他们才是后来者。”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忽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促使我询问起关于黑眼的事情。温端起茶杯,却没有用嘴唇触碰它,只是捏住杯把:“都市传说?多幼稚啊,只不过是普通人自以为是的呓语。”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那深沉的黑色让我觉得厌恶,并下意识往沙发靠过去。
我本应揍他一顿,然后把表弟带走——我这么想着,耳边响起艾丽莎的声音,原来她下楼了,脸色苍白,好像生了病。我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忙过去把她扶住,温看向我们,表示城堡里有一些常用的药品,正好派上用场。艾丽莎蜷在我怀里,当温开口的时候,她奇怪地浑身颤抖起来。
“他让我害怕。”艾丽莎贴近脸侧,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然而,温表现得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他交给我好几种感冒药,应该是从前的管家备下的,日期都很新。表弟也有些担忧地说:“等雨停了,让人尽快把你们送回城里,找个医生看看情况。”
“交给我安排吧。”温低声道。
艾丽莎没有抬头,乖乖就着我的手吃了药,然后一直昏睡到傍晚。因为担心她,我没有太在意餐桌上的食物,只是觉得腥。见我没什么心情继续品尝,表弟将手中盛着鹿rou的碟子移到自己面前,舔了舔嘴唇:“可惜了……这么美味的……”
我放下刀叉,脑海中再次浮现他肢解那头鹿的画面,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抱歉,我先休息了。”我似乎记得他从前不爱吃半生不熟的东西,比如生鱼片,比如带血的牛排,可今天的鹿被烹饪得很鲜,根本不是他的口味。
回到房里,雨水仍盘踞在这片地区,使窗外一片朦胧。艾丽莎睡在床上,嘴里说着意味不明的梦话,我替她擦拭额前冒出的冷汗,真奇怪,她的体温变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