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两眼无神,缓缓走在南城道上,那断断续续的回忆和恨怒,搅得她心慌烦乱。她从前仅是自卑,如今更厌弃了自己几分,她回忆里的一切,似乎尽如此不堪,当初,洛青又何以要救她。
她恍惚走着,拐了几个街角。再抬头,已不复见熟悉的街景。她愣了愣,又转了几个岔路,仍找不着来时的路。前面院落几名下人在道上扫着落叶,她鼓起勇气,决定上前相询。
她一开口询问堂主府邸,为首仆从打量了她几番,道:「你与我们家主子是旧识,请先随我入府。」
「旧识。」白棠还愣着,那几名仆从互使了眼色。出手将她架入了府,关上了大宅朱门。
白棠一慌,喊道:「做什么?」
厅上坐着一妖娆的女人,以指捏着茶盖,刮了刮水珠,余光扫了扫一院吵闹。和白棠一双惊恐的眼对上,倏然停了动作,搁了茶杯。
寒露冷冷一笑,看着被拽入大厅的白棠,向仆从道:「轻点。她后边没人?」
仆从回禀道:「夫人,没有。」
寒露稀奇地起身,走至白棠跟前看她,道:「妹妹,能见着你真是稀罕。堂主不把你牢牢守着?怎会让你晃到我这来?」
白棠瞪着她,怒道:「让他们放开我!」
寒露淡淡一笑,道:「既来了,就不用想着走,大不了,我用这条命陪你一程。当初你一走,堂主虽然只让我顶了我茶馆,你旧情人,却差人杀尽了我断魂岛娘家。我与你,本无仇怨,他却如此歹毒,你说这帐,难道不还在你身上?」
白棠轻摇着头,一脸茫然。道:「你是谁?」
寒露一笑,道:「你还真什么都忘了。你不好奇,为何堂主死活瞒着你的过往?」她取过一旁仆从腰间短刀,道:「因为你,爱上你仇家,累得你父家与亲人尽皆丧命,而你旧情人,和你翻了脸,你又累得西一西二堂,为了你,大战岱山。你说你这祸水般的女人,岂不是我一刀杀了干净?」
寒露短刀一晃,抵上她颈间,白棠脑中闪过一片剑光,剑光后似是那玄衣男子的脸,又似是洛青的脸。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又倏然将她淹没,她不支伏地,颈间划过血痕,再看不清飞开的厅门,不见相斗的剑光,和一掌挡开寒露,急趋前扶起她的青年。
何列扶着她退到厅边,急喊着:「姊姊!」他细查了查,还好她颈间的伤并未伤及要害,取了块白帕,为她止血。
闻声,白棠缓缓睁眼,看了看眼前的何列,她不太记得他,只道:「你。」
厅外又踏进一众人,洛青厉声令道:「拿下。」几名武从立制下了寒露。
洛青急趋前,看了看何列与白棠,问道:「怎么回事。」
何列低着头,禀道:「刚巧见姊姊走在道上恍神,这不是回您府邸的路,我便跟了上,却见姊姊被他们押进府,便差人找您。」又道:「这伤无碍,止了血便好。」
洛轻点了点头,闻厅外又传脚步声,道:「你看着她。」起身迎了上去。
一名中壮男人走进了厅,向洛青一揖,颤声道:「堂主。」
洛青淡淡回礼,冷道:「赵大哥,上回因着你轻饶她,这次,她却想杀白棠。你说,该怎么办?」
赵俨,原是兰台城长之子,寒露那名存实亡的夫君,近日正好回了兰台。他眉皱得极深,颤着出了腰际长剑,直抵寒露胸膛,道:「你既冥顽不灵又动白姑娘,有何话说?」
寒露冷冷望了他一眼,道:「你要杀便杀,我既敢动她,本就不期望还留着这条命。」
「你!」才听人通报白棠与洛青前后进了府,他便急赶了来,他知这寒露,绝不肯向洛青低头。
他初见她,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娉娉婷婷,在台上旋舞。她同他哥哥来了兰台,落了座茶馆。他哥哥却不上进,因赌债赔了命。赵俨爱怜她,为她违令父母,还了债主。她却是个冷硬的性子,不愿受赵母羞辱,宁可独自卖艺交际,经营茶馆谋生。他护着她,给了她名分,给了她家势,却改不了她。当年她设计洛青,洛青还一派懵懂,不懂他为何不追究,殊不知他了解寒露,究起责来,自是她不轨,他还想保她。但她,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如同今日这般。赵俨渐渐心灰意冷,长年经商走马,在外另立家室。但寒露,终是他赵俨爱过的女人。
洛青看赵俨那持剑的手抖着,始终下不了手,沉道:「罢了,让她离开,终身不得再入兰台城。」
闻言,赵俨长剑框啷落地,他大跪伏地,痛道:「赵俨谢过堂主。」
洛青俯身扶起他,回过头,自何列手中接过白棠,道:「你有功于我,明日,我下乌尔,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除了司药,便入山藤手下,跟着他习堂务。明白?」
何列看着洛青,明白他虽提拔他,却也提醒他,白棠,是他洛青的人。他虽不敢期盼还能与白棠有什么牵扯,却仍留心她的事,盼着她安好。他犹豫着,道:「何列斗胆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