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必再怕了。
陛下,陛下啊。
恍惚间,一声凛冽的鸟鸣划破了他被折磨得昏沉的意识,德纳里克下意识的打了个抖。
不会有事,不用怕。
又怎么配瞻仰那光辉?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次您是要干什么呢?
父亲和母亲在找我吗?
阿迦勒斯以手抵住自己的额头,干涩的笑了一声。
怎么敢瞻仰那光辉?
厄赫尔紧紧的将自己的头贴在冰冷的地上,甚至一眼也不敢直视那火焰般烧灼的天空。
男人说话时声音低沉,却有一种奇异的跃动感,尾音轻佻的扬起,细长的眼睛眯起来,眼尾的笑纹细微的一点,给他那张英挺的脸添了三分柔和,又带上两分不正经的意味。
他是神。
阿迦勒斯静静的坐着,侧耳细听那鸟类的啼鸣,直至天空红光散尽,显露出本来的湛蓝色,才自言自语般问自己。
是要显示您的威仪和荣光?
阿迦勒斯告诉自己。
他是王。
王,陛下。
声音极低极低,仿佛一声叹息。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就拥有了某种默契,整齐划一的用同样的频率对王叩首,仿佛已经被夺取心神,变为狂热的傀儡。
“真叫人吃惊~”
——
不不不。
阿迦勒斯坐回椅子上,拿起朱红色的笔,轻轻划掉了刚刚离开的那个贵族的姓氏。
而被抱在怀里的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少年,就这么在众人惊骇欲裂的注视下轻轻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多拉蒙格府邸内,浅金色头发的男人穿着晃晃荡荡的丝袍,袒露出一片洁白结实的胸膛,他立在院中,手中还拿着一只庭院里种的花,就这么衣衫不整的看着王宫的方向,抚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自言自语道:
——
圣洁之鸟。
“这就是婆多火鸟么,叫的真好听啊~”
就只能靠夺取别人重要之物来苟活于世。
他这种人。
最终都淹没在响彻云霄的鸣叫里。
——
他这种人。
效果不错。
——
其实刚刚那些漂浮也好,火鸟也好,甚至于
德纳里克浑浑噩噩的想到。
找到了,他们会知道现在这个样子的是我吗?
您是位多么残酷的人。
阿蒙迦耶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差点没被一堆人疯了一样咣咣磕头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
那是婆多火鸟的辉光。
这些饼以前跟在他身边的,就连受宠的狗都不吃,如今却要让他用身体来换。
只有加纳没有跪。
您这次又要从谁那里,又要夺走什么?
那个人,那个将他困在这里的人。
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夺去的东西了。
“哎呀哎呀,真没想到,我那个外甥还有这种本事~”
一生都不会跌落凡尘。
——
收回视线的时候,阿迦勒斯面色如常的安抚了那位被神鸟的鸣叫惊得心神不宁的贵族,笃定又从容的告诉他“不会有事”“不用怕”,又亲自送他离开府邸,直至目送那仓皇的背影匆匆远去,阿迦勒斯又面色如常的回到正厅。
然后脱力一般缓缓地扶住了面前的长桌。
直至鸟鸣终结,厄赫尔跪趴在地,久久不敢起身。
这一刻,德纳里克终于清晰的感受到了恐惧。
我的陛下。
那个人,那个人他把他扔在这里,是不打算让他回家去了吗?
“不过竟然真的存在吗~”
那些只是远远看着的人都为这一幕心神晃动,而最近距离接触到这一切的人则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们只看到那坠落的光芒如流星般撞进他们眼里,顷刻间就将两个奴隶少年完全笼罩在翻卷的烈焰中。光芒散去后,两个少年纤细的身体在烈火中完好无损的呆在原地,其中一个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紧紧抱着另一个,两人身上却再也见不到伤痕。
他身上难受得要命,下身凉飕飕湿腻腻的,肿胀得发烫,非常疼。
男人喃喃道。
德纳里克狼吞虎咽的把粗饼塞进嘴里,饼干硬的划得他嗓子疼,他就一边吃一边徒劳无功的咽着口水试图湿润干涩的喉咙,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活着的时候以天空为居,死后融入太阳。
他就这样立在伏倒的人群中,高挑而挺拔的身姿如立在鸡群里的鹤,甚至有些玩味的勾起了唇角。
还是另有目的呢?
叫我猜猜。
唯有那双铁灰色的瞳孔,有光一闪而过。
轻而易举的就能夺走他拥有的一切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