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往后,一行人顺着水路,再往南去。
青娘子告诉容玉和梅寄江,随着开春,将有大批南江锦缎被运往北面皇城,想来那恣意妄为的水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容玉认真听,悉心记。
他很快迎来了一个惊喜。因青娘子发信,说到有一个新加入的琴修小友在,所以容澜比此前定下的时间更早与诸人会和。
听青娘子说,容道友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凡人妻子,两人成婚多年,感情甚笃。
容玉粗略算算,想:祖母如今已经三十岁了。
青娘子又提到,可惜容道友夫妇始终有个遗憾,就是没有孩子。
容玉心想,这个遗憾最终会得以满足。按时间来看,爹爹已经快要出生。
容玉抱着一种期待的心情,盼望祖父到来。同时又可惜,觉得如果自己能有机会去见一次祖母,该有多好。
一月底,容澜加入找寻水匪的队伍,也听了几次容玉弹琴。
最先那一次,他显得很惊讶,询问容玉的内功心法是从何而来。
容玉心中紧张,知道这是祖父看出了自己的家学渊源。
但容玉还是只拿从前告诉青娘子的那一番话回答:无意中见到,抱着尝试的心态修习……同样的话说了几遍,容玉已经不像是最初那样紧张。
容澜听了,若有所思,没有追问。
他指点容玉修琴。其中诸多关窍,容玉年少时都听阿兄说过。但容清一样是旁人口中的天分甚佳,从前教容玉,容清时常无法理解容玉为何不懂。
容澜则不同。他是个很好的老师,总能轻易看出容玉问题所在,再针对性指导。
往往几句话下来,就让容玉茅塞顿开。
他的修为依然在土匪联盟中垫底,但与过去情形相比,已经有了长足进步。
容玉因此欣喜若狂。
此外,就是梅寄江。
那天在庙外醒来,容玉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枕在梅寄江肩头。
青娘子用一种促狭的目光看着两人,梅寄江一张俊脸在青娘子的目光中红透,匆匆说了句“我去喂马”,就从梓树下逃离。
容玉看着他的背影,忍俊不禁,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甜和酸。
青娘子鼓励他,说既然此前的郎君不是良人,那如今遇到心动之人,莫要错过。
容玉感谢青娘子这番话,同时,却自问:我对梅寄江算是有所思慕吗?
容玉也不知道。
若这是思慕,未免太简单、随意。
在孙老爷家住的那些时日,他是会去找梅寄江喝茶吃点心,也会看梅寄江在院子里练剑。
在这广袤天地里,梅寄江是唯一一个和他怀有一样秘密的人。哪怕两人曾有不欢而散的时候,容玉也承认,自己面对梅寄江时,总有一种难言的亲近感。
但容玉又会想:我“思慕”梅寄江,是因为梅郎甚好,还是因为此前和谢雪明的赌约?
为了赌赢,为了离开,他急切地爱上另一个人,急切地想要得到自由。
容玉不愿意这样。
此外,若是他和梅寄江最终回到百年之后,重遇谢雪明——赌约中说了,谢雪明放容玉离开的前提,是他与那思慕容玉的郎君做些什么,对方却能坚持本心。
谢雪明、梅寄江……
光是把这两人放在一处,都让容玉面色难看几分。
他忽而明白了谢雪明的险恶所在。
难怪谢雪明可以轻松与他说定,不在意天道责罚。
倘若容玉爱上一个人,而这份“爱”的结果却是让谢雪明将对方拖入欲望泥沼,他还敢去爱吗?
容玉清晰地、肯定地想到:不。
他不敢。
连继续往下想,都觉得痛苦不堪。
这日,随着天渐暖,一行人开始在荒野林中歇息。
人群之间点燃篝火,容澜和容玉一起弹琴。
一曲合奏结束,容澜转向容玉,微笑道:“如今,小友的琴声,已经可以挡得住品阶高些的妖兽了。”
容玉惊喜。
他看容澜,而容澜脸上还是带着一点笑。青娘子在一边打趣,说:“老容啊,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时不时就对着东面发呆,难道就那么思念嫂子?”
容澜闻言,大大方方地笑一下,说:“是啊。”
土匪联盟中的一群人顿时一阵嘘声。
容澜睬也不睬,笑道:“我家阿竹有了身孕。都说前三个月,不好宣之于口。否则惹恼了孕神,反倒不美。如今三月之期已过,是可以告知诸位好友——过上几个月,记得去我家喝满月酒。”
这下子,嘘声变成一阵恭喜声。
在场诸人都是至交好友,他们最清楚容澜夫妇有多么期盼子嗣。如今容夫人有了身孕,对容澜来说,是多年心愿得以实现,诸人自然替他高兴。
容玉是心情最特殊的一个。
他又开始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