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京里这些八旗子弟,为什么选中一个汉将?”
胤祚说:“一来,舅舅许婚是六七年前的事。二来,汉将身份低微,朝堂斗争、八旗内斗、皇子夺嫡他们都说不上话,只能埋头做事,倒省却很多麻烦。”
胤祥顿时了悟。六七年太子仍在,夺嫡的形式不明朗,晋安尚未立下平定西南之功,蓁蓁的身份远不如现在尊贵显眼,正一品将军的女儿与正二品提督的儿子,倒也相配。下嫁相熟的汉军旗人家,又可免去万一永和宫一系夺嫡失败,她被婆家嫌弃的担忧。
难得的是,太子和八阿哥相继倒台后,皇位继承人的角逐已经明显是在胤禛和十四之间展开。不论谁上位,晋安都将贵为国舅。他却没有反口悔婚,将唯一的爱女改嫁高门;反而把岳钟琪带在身边培养,视如几出。
胤祥想着不由肃然起敬,由衷叹道:“难怪十四弟这样的人,却对他心服口服,做小伏低。”
胤祚难得一见地语带讥讽:“可惜,世上自以为是的蠢人永远那么多!”
康熙降罪的圣旨一下,与前些天乌雅家岳家婚讯对应起来,众人立刻明白这个“任人唯亲”指的是姻亲的亲。积蓄的愤怒顿时有了宣泄的渠道。
不同于乾隆朝汉军包衣所出之子可以被立为太子,现在满汉融合的程度还不高,保守一些的八旗贵族看待汉人,就像后世白种人看黑奴。晋安许婚之举,就像英国公爵把女儿嫁给了印度人一样惊世骇俗。
战场上死了亲人的大臣自然对主将生怨,家中无人出征的勋贵因为这桩婚事,也生出一种自己的血统被玷污了的厌恶感。二者相加,各种指责晋安不尊旧俗、无视礼法、违背祖训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飞至康熙案前。
两人一面说一面进了雍王府,眼见外书房近在咫尺,守门的人迎上来请了安说:“沈先生在里面。”
雍王府养的门人谋士不少,能被称作先生的却不多,沈竹就是其中之一。但是这些谋士都是些心计深沉之人,胤祚素来不太喜欢这些人,闻言微微皱眉,挥挥手叫他别通报。
胤禛治家极严,外书房更是三步一岗,非传不得入,唯有胤祚来去自如。一众侍卫为难地拦了一下,被他一瞪,就乖乖闭嘴让路。
胤祥涨红了脸,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六哥……”他跟胤禛虽好,却没有好到全无隔阂、随便偷听的地步。
胤祚理解地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在院外等候,便轻手轻脚进了院里,刚立在窗下,便听胤禛说:“额娘是否过虑了?皇阿玛御下宽宏,立下战功的大将,即便是要防他,也犯不着安个这么牵强的罪名吧?”
关键是他和十四,不管康熙看中哪一个,都是该抬举他们的母族才是。贸然打压晋安在军中的势力,胤禛总怀疑是老八从中作梗。
沈竹亦是叹道:“娘娘这话的确是洞察圣心,草民佩服。的确,皇上明明是欣赏将军的,若要防他再立大功,只需下一道密旨,让他自己告病请辞即可,为什么非要扣个罪名给他呢?”
是啊,皇阿玛岂是朱元璋那种鸟尽弓藏的人?胤祚不由竖起了耳朵。
却听沈竹冷笑道:“欲扬先抑。若是昭告天下,除夕之战是个大胜仗,将军一个人打残了大半个准噶尔部,那继任者还有何功劳可言呢?只有第一仗不胜,平定西藏的功劳才会全部落到下一任抚远将军头上。而这个接任之人,如果臣没有猜错,必定是十四阿哥!”
“皇上这是拿亲舅舅的名声,在给他铺路呢!”
胤祚顿时大惊失色,又听得屋里哐铛一声,胤禛不知砸了什么东西,声音完全冷了下来,竟然有几分咬牙切齿:“今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他以项王自比,沈竹听了竟然哈哈大笑:“四爷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项王渡江,未必不能卷土重来。他是败在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傲骨之下。如今两子之中,娘娘单单传信给您,这就是我们的‘江东之地’啊!”
“此话何解?”
“十四爷此人直率坦荡,至情至性,其实有他在前头帮您顶住八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西藏山高路远幅员辽阔,他出征在外不是一两年的功夫,我们只需要握紧两样东西,不怕他不服。”
“头一样,就是娘娘的心意。圣寿今年五十有八,娘娘的千秋比皇上小了九岁,如无意外的话,将来……”沈竹说着顿了一下,压低的声音显得诡秘异常,“十四爷出征在外,旁人宣读的遗诏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可以一概不认。可娘娘说的,却由不得他不认!否则一个’孝‘字就可以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这是暗示胤禛可以哄得母亲为他说话,一母同胞的兄弟俩,母亲的站位太关键了。即便是篡改的传位诏书,只要绣瑜认了,就犹如镀了一层金,孝道和亲情的压力就全部转嫁到十四头上了。
屋里屋外的兄弟俩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件事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沈竹居然犹豫了一下才说:“第二件事……主子请恕奴才杀头之罪。”
胤禛反应过来,连连冷笑:“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