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能动的时候,思维就会活跃,这是一种奇妙的生理平衡,就像双眼失明的人听力会更敏锐。
我的脑子不停飞跃各种场景。
人昏迷的时候就会乱想,脑海里充斥着大量的信息。我像一台机器人,内存容量不够用,图片飞舞着砸向我。
我看见我哥抱着我哭,但他小小的,五六岁的样子,一头卷毛像只狮子狗,脸上脏兮兮的,我鼻涕流在他衣服上也不撒手,断断续续说什么对不起。
还看见我哥带我在喷泉边上洗衣服,不说话拉着我的手,低头用他的衣服沾水擦我手上的伤口。抬头看我,他的眉头皱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可怜。
又看见我妈领着我和我哥在公园玩沙子,我哥垒了一座半圆形的弧顶小房子,我妈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坐在石阶上夸我哥真棒。风吹着沙子跑进我的眼里,我眯起眼哭了。
最后看见我哥要趴在我脸上亲我,吓得我赶紧醒了。
睁开眼是医院的天花板,我发现我真哭了,泪痕挂在脸上凉凉的,有点干,蓝色的枕头晕出一片湖。
病房里没有别人,我把枕头翻过来,下床准备去找我哥。
有点晕,外面是黑色的,我应该没睡多久。身体还在尝试接受各种信息,突然全身紧绷,脑子里冒出最关键的三个:
我妈死了,
我哥亲我,
我初吻没了。
我试着重启大脑,但是CPU过热怎么都启动不起来,我可能是中病毒了,传播途径就是我哥和我接吻。
但我得去看我妈,我尝试着支配四肢,僵硬的走出病房。楼道里好安静,我没有手机,只能走到服务台问我哥在哪。
护士姐姐看我过来,喊值班医生。搀着我让我回去休息,先别管那么多。
我问她:“你知道我哥在哪吗?”
她眼神闪来闪去,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东张西望求助从办公室跑出来的男医生。
他们让我在病房呆着,我问他们我哥呢,医生说要先回答他的问题才会告诉我答案。
他不是医生,是个Jing明的商人,我很穷,没办法,只能答应他的条件,回答弱智问题。
他问我头晕不晕,心脏还难不难受,有没有恶心,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有。
我一一告诉他,然后问:“我哥呢?”
他收起手电筒放到白大褂的口袋里,摸着我的头说,我哥去陪我妈了。
我一下子拍开他的手,惊恐的看着他,心脏好像又不跳了,半天说不出话。我害怕的在被子里扣手,又把新长出来的皮撕破了。
完了,我哥也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但他去陪我妈了,他也不要我,我真成孤儿了。
医生看我那么大反应以为我还神智不清,让护士姐姐拿仪器过来要再给我量。
我想着我哥可能是出车祸死的,救护车开的快,很容易出意外。也可能是在医院看见我和妈都没救了,从楼上跳下去陪我们俩。
不管哪种情况,我注定是孤儿了。他刚亲完我,就把我扔了,果然是个渣男。
他俩给我检查完发现没什么问题,给我打了一针告诉我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我哥就会来找我。
他们在骗我,他们于心难安,所以护士姐姐在床尾椅子上陪我。我想他们给我注射的是安乐死,他们要杀了我,那我只好乖乖听话睡一觉,长出翅膀顶着圈圈再去找我哥。
我又昏睡过去了,一夜无梦。
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头顶没有圈圈,背后也没长出翅膀,有点失落,要么我没死,要么我下了地狱。
CPU散热系统又重新工作了,意识回笼,我开始接受我是个孤儿的事实,起床准备去把我哥和我妈的尸体带走烧成灰。
我笔直的坐起来,看见我哥坐在床尾的椅子上代替了护士姐姐,眯着眼困得直点头。
我不敢喊他,怕把他吵醒后生气不理我。我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连我哥在我面前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分不清。
但我们是双生子,他远在天涯海角切到手指我都会有感应心疼一下,所以我坐起来的第三秒我哥就睁眼看着我。
我当时肯定特傻,在我哥怀里哭得止不住,本来把枕头翻一面就是不想让他看见我哭,最后还是哭了。
我哥眼睛熬的通红,看我哭了那么久也没掉一滴泪,真没良心。
我哥把医生喊过来给我量心跳,听完医生交代拉着我一起办出院手续。每一步我都紧跟着他,生怕一眨眼又不见了。
我不敢问他咱妈怎么样了,我怕他会崩不住哭出来。我之前想给能让他哭的人颁奖状放烟花,显然对我妈做这些不合适。
我俩像是被母豹遗忘的幼崽,我哥带我往哪走,我就跟他往哪走,就算攀登乞力马扎罗山,去追求至死不渝的爱情,被惩罚埋在冰雪下也心甘情愿。
爱情,嗷对,我哥还亲了我,把我都亲晕了,好死不死的在病床上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