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正骁吃这根由顾采真真诚推荐的磨牙小条时,她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坐着。
少年的家教礼仪非常好,即便是席地而坐,吃的又是硬脆的食物,但也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咀嚼的声音,仪态很是端正。
他脸上的热意褪了下去,唯有耳尖还残余一点微烫。错落的阳光从枝叶间洒落,光影交叠下,他耳垂上的那一小块粉红也不是很明显。
顾采真佯装不知他时不时飘落在她脸上、但很快又移开的视线。
自她眼前闪过的,是前世自己无数次逼着他吃药的情形。
红衣青年永远抗拒厌恶的表情,自己钳住他下颚往他口中灌药,又或者掐住他的脖颈直接以口相渡那些记忆对她这个重新活过来的灵魂而言,都是发生不久且真实存在的。可也许是隔了一世的缘故,似乎又真的有些遥远了。
顾采真淡淡地看了一眼五官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稚气的花正骁,两世的印象在这一刻重叠起来。这个年纪的他,是如此的朝气蓬勃,像是晌午的太阳,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气,将要走向更大更宽广的天空中央。
这么一想,那上一世的她大概就是天边飘来的一朵大大的乌云,完全遮蔽了开阳正临本该光芒万丈的人生。
不过,那也是他害她在先。
也罢,这一世,她下她的雨,他发他的光,他们各走各的路,各得各的善终。
落入细碎阳光的眸子轻轻眯了眯,少女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Yin暗,那些记忆也仿佛被现世安稳的美好粉饰了太平,就此了无痕迹。
那些在上一世纠缠着她的愤恨与厌恶,随着生命的又一次重启,好像也没那么容易影响她的情绪了,顾采真感到丝丝疑惑,但也未曾想去深究。
被她强力压制下去的伤势,如同被沉重铁盖封进灶膛的火,火势从猛烈渐渐烧得孱弱,全程悄无声息。后背的一层冷汗被风一吹,贴着衣衫带出一波浅浅的寒意,却像是为她燥热的身体降了温,伤口的灼痛虽然依旧肆虐,但她稍微感到舒服了些。
又熬过去一次,她想。
至此,她浑身的警戒才略略放松。松弛下来的神经疲惫几近虚脱,但她又不想心神就此松散,便继续看着那红线它从自己打的结里挣脱出来后,就锲而不舍地又朝她飘了过来。
这玩意儿决心还挺坚定的她想,无声地看着它。
红线中途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打量她会不会再主动出手,确定她像是没有这个意向后,就一头稳固地环住花正骁的腕部,另一头则绕过她的手腕,然后又利索地打道回府,在中途凭空一跃上下一拧,把自己重新打了个结,打完之后红线还自中间晃了晃,仿佛在确认这个结打得是否牢固。
顾采真:
如今的红线,形同于一个镣铐的形状,两边呈圆形各铐着她和花正骁,中间绞紧了个结。
这条红线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和花正骁绑在一起?
她明明能一眼看透它的一些想法,却又感觉自己猜不透它的目的。
顾采真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自己其实压根感觉不到重量与束缚感的手腕,直觉很不喜欢目前的状况。
虽然明知道花正骁对红线的存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可她还是下意识朝他看去。
红线的那端因为绕着花正骁拿磨牙小条的那只手,所以她投去目光的方向,正好在他的脸部附近。可正因如此,在少年眼中看来,就是少女本来低着头,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东西,似乎在等他的评价。
那还是带着shi润泛红的眼圈,像是在拷问花正骁的良心,他清了清嗓子,立刻发表意见,确实,有点硬。
还挺好吃的,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没好意思真的说出口。
毕竟是买给侄子锦儿的他虽然吃都吃了,可要是说好吃的话,也太不像样子了。
你吃得慢,也情有可原。他想了想,又说道。
顾采真一怔,倒是没想到向来好胜心强得不可理喻,而且看起来又很爱面子的少年,居然干脆利落地改变了他自己的看法,还当着她的面承认了。
她眨了眨眼睛,简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花正骁说这句话的真实性,比红线的存在还让人感觉扑朔迷离,没有实感。
像是感觉到她的脑海中有关于它的想法,那红线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
她若无其事地扫了它一眼,忽然视线一凝,眼前一片模糊!
嘶!一阵猛烈的头疼毫无征兆地袭来!
即使是坐着,顾采真的身形也明显晃了晃!
视野中忽然出现一片混乱的血红她似乎是躺在地上,因为身下是真言宫的金铁石砖她的手腕处鲜血淋漓胸腔中传来更惨烈的痛窒息感挟裹着她,身体里仿佛五脏俱焚好像有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是谁在哭,又是谁在笑?
这些是什么?是她上辈子临死前的场景吗?是她缺失的记忆吗?!她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