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午后十分不友好。漫天的黄沙被烤得滚烫,裹挟着闷热的气旋。四野里空空荡荡,只有一轮孤独的太阳,埋没在黄沙的Yin影里。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午后,叫人心情也不好起来。
小季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医生给他的字帖。只不过新的一页上一个字儿也没动。
自从那天在训练场被程允欺负之后,尽管不情不愿,小季依旧不得不重新回了医疗室。
那天被他自己弄伤的手臂并没有好全,但这样轻微的疼痛已经是可以忽略的范围内了,此刻小季更是连纱布都没有缠。他在医疗室的桌子上恹恹地趴了一会儿,热气从四面八方密密实实地压来,整个人就像被放在蒸笼里慢慢加热一样。
在热度的挤压下,本来就有些酸胀的脑袋更加像要爆炸。
头晕是自从那天做了那个梦开始的。梦里纷繁混乱的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刮得他脑袋一跳一跳地疼。
可惜闷热的空气包裹着他,就像被埋进了滚烫沙里,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明明是下午,小季却觉得就像濒临天黑一般,双眼同脑袋一起胀痛,模糊的视野之上全是黑影。趴在手臂上,只能感受到自己一下一下剧烈的心跳。
更何况——那混乱的Yin影里,不知何时,混入了一些模糊的人影。
他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四周的白光逐渐向中间挤压,坍塌,逐渐幻化做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银灰色的墙壁,就像一只铁质巨兽的食管。
而他的身体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他应当是在往前走的,因为两侧的走廊缓缓在视野里移动着,但事实上,他自己根本没有走的意愿。他仿佛被未知的重量压在了这具身体上,根本抬不起了头来,视野也被压得时明时暗,就像做梦般浑浑噩噩,被这幅身体带着走向不知名的地方。
最终他被带到了一个逼仄的房间,里面一片黑乎乎的人影,但他看不清。这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看不清的雾气里,唯一切实的观感是,雪白的灯扎得人眼疼。
这大概是从深夜偷跑出来的某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房间里的影子大多只有模糊的人形,连五官都没有,唯独只有一个影子张着嘴巴。那个影子的动作笨拙缓慢,嘴巴缓慢开合,似乎在喊着什么。
声音似乎是隔着水传递到他耳畔的,传到耳朵里都带着浑浊的水色,模模糊糊地,小季听不清。他被囚禁在那具躯壳里,动弹不得,拼尽全力也只能张开嘴而已——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可对面的人却似乎听到了回答,那团模糊的黑影很高兴地朝他靠过来。
小季眼睁睁看着那团迷雾逐渐来到他身边。可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影子到底听到了什么,这里没有一点声音。
正在他奇怪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身体发出了声音:“你来啦!”他控制不了,只能看着自己冲那人招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我认识他吗?昏昏噩噩中,小季迷茫地想。
他勉强打起Jing神试图去听自己和那个人的交谈,可他越努力,脑袋就越来越重,眼前重重黑影压下,一切都越发模糊了起来。
那个黑影很亲切的围上来,很高兴的样子,不停地说着什么,模糊的声音隔着水墙传来,“我们终于搞到了……船票,我还以为……一定出不去了。谢谢……帮我们。”
他听见自己惊讶地说,“什么?你都没和我提过。这么快的吗?”
那个家伙继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季眼看着那个黑影嘴里不断冒出水泡,就像一条鲶鱼不停在吐泡泡。
那条鲶鱼还在说话,他问,“你……来吗?”
小季蜷缩在自己的身体里,盯着那鲶鱼的鱼鳃发呆,鲶鱼要什么船票呢,他想。他感觉自己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走,我的家人还在这里。”他听见自己声音,从胸膛里发出。
“真的不走吗……”鲶鱼鲜红的鱼鳃收缩了一下,似乎有些难过,“好吧,我们……走了。但……联系的东西……留给你们,下次……你们走的时候……可以用。”
“我们走了……阿临……你不要再和那些Alpha搅在一起……准没什么好事的。”鲶鱼长长的胡须垂了下来。
“一开始却是没办法嘛,你也知道。”那个自己这样说道,“但后来……”他的声音模糊起来,含混不清的:“也是我想做一点什么事吧。”
“什……么?”
“没什么。倒是,你们真的要跟着海盗走吗?我是说,你不熟悉他们,也刚认识那个掮客。”
那个鲶鱼黑影蠕动了一下,“没……办法,我们要……成年了……必须走。但……只有这条路可走,不是吗?”
小季没有听见自己说话。那个自己沉默了好一会儿。只留小季在他的脑袋里干着急。不是呀,小季着急地想,拼命想吼出来,吼给那个正在说话的自己听。明明不是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明明比陌生掮客,有更能信任的人。你不是认识西莫吗?他不是有办法的吗?
可惜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