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很乐意先暂且搁置手边事务,领了带燕京二十二名“范师”北上。沿途经营管理、并附与燕京官学方面接触沟通、传达解释裴无洙大意的重任。
——说实话,这个“带队”可并不是一个什么多肥的好差事。
首先,沿途需要打点上下,旅途奔波劳顿、还得要同时照管好二十二名“范师”的衣食住行……之后与地方官学会面,若是对方有怠慢无礼之处,又是少不得得互相拉扯一番。
而裴无洙也清楚自己发下来的银子并不多,她手上账目的大头都出在给松鹤堂和地方上免费供给的多套笔墨纸砚上了,旁的地方能省则省,路上不免就得过得紧紧巴巴的。
而且就这样了,裴无洙都还专门派了个管账的一路随行……这“带队”算得上是个十成十的没油水、还麻烦多的苦差事了。
而且这样的差事,又还需要任用的人得有不低的情商和手腕,这样才能不至于再拖后腿捅娄子。
讲句不客气的,如柳书俞之流,就半点也不合适。
更更要命的,是即便以上几条都达到了,这个领队,他还得另外需要有一些“忠心”。
——不一定非得是忠于裴无洙本人,也可以是忠于“松鹤革新”。
但至少,不能是一个对两者都毫无眷恋、甚至隐隐不看好、持消极态度的人。
是而,裴无洙也并不放心把带队的人选随便交托给一个真宗皇帝从朝廷里安置下来的某某衔几品官员。
——万一他们只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来敷衍了事的呢?
以后或许可以,但第一届过去,如果洛阳方面都不对那边表示出“松鹤革新”的足够重视,地方学政与官学怎么可能再傻乎乎地自贴腰包去坚持着大半特办?
这就到了看裴无洙手上能用的人手、人脉究竟有多少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卢宿的出现,算是解决了裴无洙的一个燃眉之急。
先前的裴无洙或许还对卢宿态度暧昧,处于两可之间……对卢宿当日那般直白明显的投诚示好,并没有太大的想法。
——毕竟,裴无洙只是需要在朝堂上有一些一能让她在外便宜行事、二能使人心生忌惮、不至于敢肆意轻忽宓贵妃与长乐宫的人脉势力。
但却还并没有对权势渴望到野心勃勃意图广结朋党的地步。
卢宿的野心,对于裴无洙来说,是有些太过外露而富于攻击性了。
但卢宿自请带队燕京之举,却是让裴无洙一时对他改观了不少。
也算是默认了对方“五皇子的人”的身份,默允卢宿成为了被庇护在自己这棵也不知道算不算大的树下的一员。
卢宿出身行知堂,长安那边,裴无洙最后便选了还尚在翰林院的梁悯之带队。
也算是对行知堂与翰林院两边的一个平衡。
至于杭州——
“你打算亲自过去?”东宫太子的唇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心中极为不悦,艰涩地挽留道,“非得要如此么?”
“此去杭州,是为了送松鹤堂的这批‘范师’,”裴无洙心里早早便拿定了主意,但见东宫太子明显不愿,一时也不由为自己捏了把汗,努力讨好道,“但也不全是为了松鹤堂……哥哥,我也想去看看那座‘出山大坝’!”
“你之前藏得可真有够严实的,半点都没告诉过我,一声不响就把自己把全部搞定了,”裴无洙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再有了,我也想去南边看看……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出过洛阳城呢。”
“当时与你提过,只是看你忙于松鹤堂,不忍心多打搅你罢了,”东宫太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迎着裴无洙希冀闪亮的眼眸,一时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苦笑着反问对方,“只是……你要怎么跟父皇与贵妃说?”
东宫太子可不信,就只有自己这一个“恶人”,舍不得裴无洙离开视线走太远。
“我还没跟他们说,”裴无洙蹭过去,伸手抱住东宫太子的腰,坦言道,“最先跟你说了……你会支持我的吧,哥哥?你最好了! ”
东宫太子怔怔地凝望了裴无洙纯然无忧的侧脸半晌,须臾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总是很难拒绝裴无洙的。
或许在他私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是很想残忍地折断眼前人的羽翼,只将人一辈子围困在自己的方寸之内……但他同时也非常清楚地明白:如果他敢尝试那么做了,他才会永永远远地失去裴无洙。
永永远远。
东宫太子有时候都不免发癔症地想:为什么世上要有这么多人呢?如果没有他们,如果就只有自己和裴无洙两个……那样的话,该多好啊。
清醒之后,又忍不住自嘲,如此妄想……实属逃避责任的懦夫之举。
“若是要去,”最后的最后,东宫太子长叹一口气,妥协道,“至少三日一信……倘若间断,我亲去南边寻你。”
“好,”裴无洙高兴得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