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合上,果真见那黄门将一封私信模样的纸笺奉了上来。黄门等郇弼下阶将那信笺接过,递至李玚手中时方开口道:“吐蕃大相论勃藏说,这封信是永安长公主给襄王的家信。襄王殿下既不在长安,给长安长公主抑或永平郡王看也是一样的。”
李玚将信封打开,从中抽出了黄门所说的出于李禤之手的家信后将其展开细看,起初微蹙着的眉渐渐展开,面上也露出喜色,含笑道:“禤禤阿姊到底是明理之人,终究是太傅教导出来的好学生。”
那家信上的字迹是李禤练的一手极好的簪花小楷,言辞清淡温和,娓娓相叙,将自己在吐蕃的经历简述完,末尾说明了自己留在吐蕃的意愿。李禤大约知道父亲姊妹的态度,便列了许多典故出来,讲道理利弊说得郑重分明,教人辩驳不得。方才黼扆前的香炉内燃着暑热里闻来很是舒心的江南道升州进贡的甘棠和永州的零陵香,几案上还放了冰块,身旁有宫人执了文扇为他去暑,这一切却都没有李禤的一封家书令李玚欣悦。那书信被李玚郑重折起,向那尚未退去的黄门道:“去请长安长公主来。”
传旨的黄门到襄王府时,李泱正在书房读书,听得外头有传旨黄门到了,遂合了书卷整衣出迎。听完黄门的来意,少年郎温和笑道:“晨起阿姊与高将军往龙首原骑马去了,说不得要正午再回来。若是中贵人等得,便在府中歇歇脚,若等不得,孤便遣人带中贵人去寻。”
与李祁策马的将军名唤高峤,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却已然受封怀化大将军,成了李策的心腹,此番进京诸将中,以他官职最尊。李祁知他为人清直,模样又好,必定十分讨长安的小娘子欢心,遂故意领着他从朱雀大街骑马行过,却不想直到龙首原亦不见高峤面色改换,唬得那道旁的娘子们鸦雀无声,他却仍旧是出门时的肃然,忍不住莞尔笑道:“高将军这样整肃,是欲待稷下谈经去么?”
高峤闻言,于马上正色按着礼节道:“属下随长公主出门,不敢轻佻有失分寸,拂了长公主的颜面。”
李祁显是不觉倘若高峤放松些,于自己的颜面有何贬损,只觉得他这样正经寡淡,竟也十分有趣,遂开口笑道:“有一件事却是好笑,孤说与你听,你却不许说给别人。数月前咱们往长安来时拜会太傅,可不是赠了先生许多礼物么?你道先生回礼时回了什么——在那许多书里,除、这些正经书外,竟还夹了一册呢!只因泱儿年纪还小,孤便偷偷收起来了。”
听得此言高峤先是一怔,继而那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目里终于泻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斟酌片刻才道:“想来那也不该是为郡王殿下备下罢,太傅手下的人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李祁不意他也知道这等市井传奇,闻言笑道:“孤不同你顽笑。孤瞧着这样的传奇好看得很,像郑举举之流的故事孤便喜欢得紧。可惜孤前儿收拾行李收拾得匆忙,又有郡王殿下在一旁看着,不好将那书册也收着,便丢开了,你在范阳,可也见过这样的书册?”
她问得实在坦然,倒让高峤愣了愣,年轻的将军只片刻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那些传奇话本,末将从军之后便不曾再看了。”
“那画本呢?”李祁仿佛忽然来了兴致,非要同他问出什么,“不是你说的那种传奇话本,是有画的那些……画本。”
年轻将军教长公主大胆而直率的顽笑话逗引的面上有些挂不住,掉转过头去,咳嗽几声方道:“长公主身份贵重,这样的画本还是少看些好。”
“将军说的是,孤也是这样想。”李祁轻轻叹了口气,“否则一直嫁不出去,面上也觉得没那么好看。”
高峤听得此言,不由蓦然转过首去,自觉失言地告罪道:“属下冒犯长公主,请长公主责罚。”
见到高峤难得显出慌乱的神色,李祁佯作色住马,望着他渐渐白了的面色,忽地笑出声来:“谢子含如今孩子都有八岁了罢,这左右也冒犯不到孤身上,有什么值得告罪的。”
李祁说的谢子含正是谢洵的二兄谢沁。谢沁,字子含。征辟于昭义镇,因着昭义镇与范阳镇多且复杂的缘由,两镇之间摩擦不断,而昭义镇的节度使萧庭全不像卢龙节度使徐温那样温软,故而与李策是有旧怨的。李祁今年十九岁,十岁那年曾经被昭宗李蒨赐过婚,郡马指了年长她许多的谢家次子谢沁,只等她过了及笄便要完婚。赐婚的来使到范阳时她还在范阳的大校场上骑马。那时她刚随李策来范阳不久,李策对她的婚事不欲多加过问,只命来使自己去问她。那来使倒也老实,闻言于晨光熹微时便等着她,直等到被正午的日头晒得面色通红,才看见十岁的小郡主施施然地从马上下来,懒洋洋地打开李蒨写的书信,然后笑眯眯地开口问道:“孤听说谢家三郎生得美,却不知这二郎如何?”
那使者连忙道:“谢家的三位郎君都是不差的,谢三郎君生得好看,可谢二郎君Jing于武事,便自然不是一路的比法。”
“哦。”李祁闻言只是望着他,等到那传令官面上挤出来的笑撑不住了才笑yinyin地开口道,“你去寻一个见过谢子含的人来给他画像,倘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