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想得出。如今孤倒不很怨怼他们,只是觉出若想不再受人所制,唯有此路可选罢了。”
高峤对李祁的话不予置评,只淡淡地道:“若萧庭退兵,长公主欲待如何呢?”
李祁不疾不徐,看了远处的蒲州城一眼:“若是他退了兵,便说明圣人诛杀了杨崔等人,既如此,中央朝事繁多,便更不必怕了。”
“属下所忧,是怕军心不稳,见昭义撤军,他们也不愿往长安去了,那如何是好?”高峤如此说,显是早便虑到这个问题,低声道,“况且长公主那道请立皇太妹的奏疏太过骇人,军中无人知道的,只以为长公主与萧庭一般,不过是请圣人诛佞逆罢了。”
李祁闻言终于默然,良久后她才抽出了教高峤握着的手,垂首理了理轻甲中露出的襟带,再抬眼时已然温和笑道:“那便是孤命数不济,圣人受此大辱,断容不得孤活下去的。高郎,倒耽搁了你。”
高峤语调转急:“你既早明白,为何……”
“高郎。”李祁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孤已经三十啦,费了许多年才等到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不愿再错过了。”
高峤见此,便不再多劝,低声道:“属下总是站在长公主这一边的。”
“孤知道。”李祁微笑道,“再等一等罢。”
太平五年四月二十一日薄晚,李玚召宰相杨绅于太ye池。南陆月弦,西山风落,太ye池边芙蓉盛开,杨柳轻动。涓流混苍苍之正色,杨柳垂漠漠之轻荫。
这漠漠轻荫若是旁的也便罢了,此时此刻,杨绅不觉有些清寒。只是他早知道李玚召他来的原意,倒不觉杨柳清寒了。
他行礼已毕,起身时看着李玚微笑道:“圣人不必多言,臣自当为圣人的山河效力。只是不知圣人愿不愿意听臣讲一个故事。”
李玚闻言挥袖命身侧的郇弼率诸侍从退下,轻轻颔首:“杨相公但讲无妨。”
杨绅微微一笑,低声道:“先前圣人说臣不配与杨文肃公相提并论,其实臣也这样想。只是谢文献公,也着实担不起文献二字,能有此谥,臣很为杨文肃公不平。”
李玚微微一怔。
他原以为杨绅要痛陈自己的难处,借以说明君恩难靠,再要么,便凛然自比晁错,纵然不敢像谢洵一般当面犯上,也不该是如今这样平静才是。他更不曾想过,杨绅竟在此时还不忘要贬一贬谢洵。李玚不由教他引得笑出来:“杨相公既为杨文肃公不平,可谢文献公的神道碑都教朕拟好了,还能怎么样呢。”
“臣不敢议论圣人,只不过要与圣人说一说前朝事罢了。”杨绅神色愈发恭谨,缓声叙道,“那时圣人尚是晋王,谢文献公则是昭宗的校书郎,禤卫公的学生。禤卫公曾因言语之失见罪于寒门举子,昭义的刘宏词与昭宗进言,说是禤卫公言语失当,按律当罚。之后谢文献公见恩师受辱,便挟私报复,揪出好些寒门举子的错处,昭宗见此很觉可哂,禤卫公亦笑谢文献公这个学生实在刻薄且睚眦必报,却也将那些举子尽数黜落了。”
这事已然十分久远,李玚实在无甚记忆,遂有些茫然。
杨绅凉凉一笑:“其中有个姓皇的举子,被揪出的错误是贿赂考官,他用以贿赂那年考功员外郎的礼物仅是一方徽墨。况且那时的科举之弊圣人难道不知么,且他原本便不是十分才学出众的人,若非如此,哪里能榜上有名?便是谢文献公这样一场挟私报复,他便教昭宗黜落了官职,返乡之后不堪亲朋之辱,投井自尽了。”
李玚低声道:“那姓黄的举子,与杨相公相识么?”
杨绅微笑道:“若非他死得早,大约是臣的莫逆之交罢。但臣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谢文献公这些年来料理朝堂的手段臣也瞧见了,先把冯昭辅拉下水,再将姜翰逼得上书乞骸骨,还有本事教圣人将国钧只予他一人。如此种种,臣怎能不俯首认输呢?可如今是圣人自己要将从前给谢文献公的东西一件件收回来,臣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将来泉下见了他,可不敢自称是诛贤臣的佞逆。”
话至此处,杨绅终于满足了似的,重新伏身于地向李玚行了大礼:“臣已知圣人之意,且告退了。”
次日,杨绅娘子遣人来报,言说杨绅深感罪责深重,已自裁于室。李玚闻讯长叹一声,顿感朝中无人。傍晚写了一封书信,教人送至萧庭与李祁处。
收到圣人御笔所书的书信后,萧庭遣人去叫谢婳。谢婳进了萧庭所居的书房后笑眯眯地道:“怎么,圣人果真杀了杨绅等人么?”
萧庭微一挑眉,却不很诧异少女的言语,只含笑将那封书信递了过去,赞道:“婳儿的才智,与你父亲也差不很多了。”
谢婳“哼”了一声,对萧庭的称许十分不以为然,接过书信览毕方露出一点笑来:“先贺喜节帅如愿啦,咱们甚么时候回昭义去?”
“不急,长安长公主尚未退兵呢。”萧庭气定神闲,将几案上的热茶饮了一口,缓声道,“咱们没了借口,长安长公主亦是如此,作甚么咱们要先回昭义去。说起来,范阳路远,该长安长公主先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