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倾沉默着,细细查看了皇帝的伤势,又轻轻给他盖好被子,便呆立在床边。仇幽看了一会儿,见戎倾完全没有动的意思,便牵起他的手,引着他到一旁坐下。
戎倾如同牵线木偶般跟着仇幽的动作坐下,心思却不知飘去了哪里。仇幽没想到此事对戎倾打击如此之大,担忧道:“如今皇上的安危还要靠你周旋,别太难过了。”
戎倾缓缓转过头,又看了床榻一眼,轻声道:“上一次,躺在床上不肯醒过来的,是我母妃。”
“母妃”仇幽想起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也不由露出惋惜的神情。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人,比他母亲还要美,比戎倾的面容要柔和一些。她说话轻声细语,却又带着几分俏皮活泼,笑的时候眼里满满的温柔。
戎倾低声述说起那时的事。
“我那时正在早读,往常上完早课便会去给母妃请安,可那天先生忽然说不用读了,却不放我走。时不时有人过来跟先生说话,先生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直到父皇派人来接我。”
那时戎倾幼时记忆最深刻的一天。他肚子很饿,还以为父皇母妃要和自己一起用早膳,却见父皇双目通红地坐在外面,姨母则在一旁不停拭泪。
见到戎倾,皇帝没有像往常一样亲近地和他说话,只是道:“进去看看你母妃吧。”
珑妃那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的面容如同将谢的花,透着难以抑制的衰败,只有在见到戎倾那一瞬,双目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朝戎倾伸出手,却又无力地落回床边。
戎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他上前捧起母妃冰冷的手,问道:“母妃,你生病了吗?”
珑妃缓缓眨了下眼,朝戎倾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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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倾扁了扁嘴,高声道:“母妃会好起来的,儿臣去为母妃念经祈福。”
珑妃笑得更开心了,她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不过戎倾读懂了。他还想再问,珑妃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能醒过来。
小戎倾很害怕,他出去对皇帝说,母妃睡着了,皇帝猛然站起来冲了进去。之后一片兵荒马乱,玲妃护着他回了霖玲宫,给他温了一碗粥。她的双眼已经哭肿了,妆容也乱得不成样子,只一下下轻抚着小戎倾的脊背。
“你母妃和你说了什么?”
小戎倾想了想,答道:“好好长大。”
几天之后,戎倾才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可那时珑妃已经被封进了华丽的棺材里,再也见不到了。皇帝心伤难愈,日日流连在珍珑阁,连戎倾都不见。
戎倾年幼丧母,父亲又避而不见,虽然有玲妃和大哥戎华陪伴,还是打击过大,大病了一场。他烧了几天几夜,人事不省,太医都以为熬不过去了,所幸后来热势渐退,总算慢慢缓了过来。
醒来时皇帝陪在身侧,一脸愧疚,之后更是封了珍珑阁,并对戎倾有求必应。后来戎倾才知道,是玲妃冒死硬闯进珍珑阁,这才将皇帝请了出来。
“我以前也怨过父皇,故意不好好读书,偷偷跑到宫外,总想跟父皇作对。”戎倾道,“可后来长大了,觉得何必呢。母妃走了,父皇也难过啊,我们是至亲,难道非要到父皇也走了,再后悔没好好相处么。可是没想到,如今连父皇也”
“戎倾!事情还有转机!”仇幽坚定道。“皇上正当盛年,之前的病也不重。刚刚我看过药碗,应当就是师傅开的方子,皇上气息也比之前要稳,事情还没那么糟。”
戎倾此时也冷静了些,环住仇幽道:“但愿父皇平安吧说起来,你随我叫母妃,却从没叫过父皇?”]
见戎倾谈起这个,仇幽便知他多少放松了些,便配合道:“其实我也有些怨皇上的,总觉得母妃天仙似的人物,世上根本没人配得上她,就算是真龙天子也不行。”
戎倾脸上露出些笑意:“你只见过母妃一次吧,就这么喜欢她?”
“那是自然,人美心善,谁不喜欢。”仇幽道,“我那时就在想,你有那么好的母亲,还老缠着我母亲不放,真是贪心。”
戎倾想了想,问道:“所以你当初跟我打了一架?”
仇幽轻笑道:“你还记得?我咬了你一口,回去被母亲训了整整一天。我就想着,以后若再见到你,定要再揍你一顿。”
戎倾道:“看来我们真是缘分天定了。”
仇幽道:“方家灭门后,我真的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越是见不到,越是想知道你的消息。后来进了隐流,便时时关注你。”
“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吧。”戎倾也知道自己以往在民间声名不佳。
“隐流还是很能干的,看得出你是有意为之。”仇幽道,“因为母妃的原因,大家都对你有几分香火情,甚至动过让你加入隐流的想法。不过你毕竟是混血,又生于皇家,总得有人先踩踩点,刚好我在京城,便毛遂自荐了。”
“那为何后来没在提起?”戎倾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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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不愿加入隐流。”仇幽道。“你一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