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舟点了点头,顾萧得到了首肯,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裹。
最先进入顾萧视野的,是一只血色扳指。他不该打开这个包裹的,顾萧想。
但已经来不及了,在他合上之前,柳成舟已经拿起了那只扳指,冷冷的盯了有好一会儿,然后柳成舟沉默着把扳指戴回了自己手上,声音骤然冷得有点可怕:“它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顾萧顺着劝到:“别看了,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吧。”
但柳成舟已经把包裹里的东西全倒在了桌子上,杂在了那一堆物资中,顾萧愣住了,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把东西顺利拣出来,但柳成舟可以。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扇子,这把扇子比普通的折扇要小,这说明它的主人曾经是一个孩子,上面覆着一层暗红色的垢,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干透了也糟透了,柳成舟打开了扇子,空气中瞬间燃起腐败的味道,明显的颗粒混着飞尘把空气搅得更浑浊,顾萧意识到,这是他跟柳成舟一起逛集市时买的扇子,很多年前了,但上面的痕迹叫人怵目惊心,他终于读懂,那些暗红色的垢,应当是血垢,上面斑驳的凝固物,是血rou的残留。这把扇子曾经插进了什么人的身体里,不知道是敌人,还是柳成舟曾经的亲人,柳成舟拿到的那一瞬,看到了什么?顾萧的呼吸都因着这个联想而停止了,随后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气,这个包裹真的糟透了,顾萧一把夺过折扇,像是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不知道藏匿到何处,柳成舟漆黑的眸子盯着他有些滑稽的动作。
顾萧像个被当场逮住的小偷,手足无措,嘴里无意义地呢喃几句,将‘抢’来的东西最终藏进了前襟,才停下了他略显滑稽的动作,在他记忆的角落里,这把折扇带来的是欢声笑语,但这些陈旧的血迹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给了他狠狠一耳光,聂问行,或者说慕容献,就是要柳成舟想起那些残酷的真相,一些血淋淋的过往,他是要把柳成舟往地狱里拉吗?
容不得他悲伤春秋,柳成舟拿起了一只长匣子,堪称娴熟地扣开了它Jing致的拉环,里面滑出一把钥匙,柳成舟打开了匣子,匣子里躺着一个手镯,但柳成舟看也不看,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打开了暗格,里面躺着行天辑录。
顾萧的呼吸再一次停住了,他已经意识到,打开的这个包裹里面都是一些糟糕的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但他没有想到,天下人都想要的绝世秘籍,就在这不起眼的小匣子里,尽管柳成舟大多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已经很能读懂他的微表情,柳成舟拿着行天辑录的手在细微的颤抖,顾萧惊恐地发现,他无法猜测柳成舟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到底记起了什么,总归是不太愉快的东西,他以为他跟柳成舟已经相识十五载,其实这已经是很漫长的时光了,但其中空缺的四年就像一道深渊,看上去被扯下去的人是柳成舟,但他打了个寒噤,若柳成舟一直都在那里,掉下去的,就仅仅是他而已。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顾萧脑子里的想法杂七杂八,他本来就跳脱,他甚至察觉到相比起人人都想要的行天辑录,那手镯才是柳成舟更在乎的东西。但柳成舟也仅仅是多看了一眼,又重新去桌子上一堆杂物里拿起了他的‘过去’,若柳成舟失控,他还能不能制住柳成舟,顾萧在诸多纷杂的想法里,将这一条捋了出来。
答案让他有些无力,毕竟就目前来看,他控制不了,他不仅阻止不了柳成舟发疯,也甚至治不好柳成舟的疯病,这断开的四年让他们走向了不同的两条路,意识到这个,他再次觉得,打开这个包裹简直糟透了!
柳成舟这次抓住的是一打面具,这没什么好稀奇的,甚至连顾萧都已经使用娴熟了,但这不代表顾萧可以接受——这所有的人皮面具都是唐奉青的,从稚嫩到愈渐成熟,简直像是把柳成舟在地狱里的岁月缩成了一个残酷的剪影,时至今日,被它曾经的拥有者,面无表情地查阅翻看。
顾萧觉得自己是正值壮年的,他不过廿五,经过青云派日复一日的锤炼,他虽然偶尔懈怠,偶尔消沉,但他仍然蓬勃又积极的想要向上生长,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但至少不是顽劣不堪的小人,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毕竟他死而复生,又迅速一举名列天字一号榜第二,直入魔教腹地,虽然那些流言与传闻大多都失真了,但结局走向是一样的,他的确在护着柳成舟逃亡,可追杀的人不值一提,他从没有想过,被剥夺呼吸,是这么一件简单又轻易的事情。
他很难控制自己的颤抖,那些面具像无数只恶鬼,他不知道曾经年幼的柳成舟是如何戴上它们,又如何完美退场的。
他终于意识到花海棠对柳成舟深入骨髓的恐惧是从哪里来的了。
柳成舟早在六年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加入了唐门,接着一单又一单的生意,上面只有绝望,杀戮,复仇和一味的血腥,但那是属于雇主寄托上去的,十四岁的柳成舟去唐门只是无处可去了,那些沾染鲜血的感觉只是让他彷徨不安的肢体得到了短暂的和平,柳成舟从来都知道这样去主宰别人的生死是不对的,但他只能靠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