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父母最后一次闹离婚的时候,我小跑进祁奕的房间里,哭着嗓子说:“哥,他们又开始了。”
他正坐在书桌旁看厚厚一本外科书,闻言向我伸出左手,右手仍旧在书上勾勾画画:“过来。”
我走近,他手臂微微用力,便把我捞进他和桌子的缝隙。我坐在他腿上,然后面对面抱紧他,把头埋进他的肩窝。
那时候的少年人骨骼已经长开,肩膀宽阔,只有那里容得下我。
祁奕放下右手里的笔,也拥紧我,他的语气轻盈温柔地哄我:“不怕。”
那天祁庆阳和那个刚刚成为他前妻的女人,砸了家里一切能砸的东西,他临走的时候,狠狠一摔门,老旧的防盗门发出一声悲鸣的哀嚎,混在女人的尖叫声中,像是在诅咒这个破碎的家。
祁奕也还是个孩子,身体怕得颤抖,可是依旧紧紧抱着我——他始终是温柔的。他把耳机戴在我的耳朵里,然后双手覆盖在上面,又加了一层防线。
我看到他动了动唇:别听。
之后是悠扬的曲子。
我就这样听着曲子睡了很久,醒的时候祁奕不在,窗外天黑了,红光闪烁,隐隐有警报声传来,我推开门,看到一堆穿白衣的人抬着我妈出了家。
祁奕跟在那群人后面,面无表情。
季木兰,也就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我独自坐在客厅,地上的碎啤酒瓶密密麻麻,月光踩到上面都被刺出了血,然后它走过来,攀到我的脸上,变成了我的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奕回了家,他打开灯,帮我驱走脸上的月光,上前打横将我抱起,少年人心疼地皱紧眉头,倔强地宣布:“他们不要我们,没关系,哥会照顾你一辈子。”
祁奕总说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孤僻。
我不愿意承认。
我这么阳光开朗,怎么就孤僻了?
只不过,我确实不擅长交朋友。大学这四年,连每天坐一块的同桌都算不上熟,方圆十米,我有百分之七十的同学叫不出来名字。
一直以来我的心都是钝的,我总感觉那年祁奕捂住我耳朵的手没有离开过,那层为我建的壁垒这么多年来使我百毒不侵,也帮我把所有的关心和伤害一股脑推了出去。
只不过跟祁奕有关的事,壁垒便不管用了,这种时候我会敏感些,只是那些敏感也会被我小心地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只能给祁奕看。
女朋友叫做王锦沐,她很自然地跟祁奕坐在一起,问我有什么忌口,自作主张又帮我点了一道菜,然后双手托着下巴转头认认真真地跟祁奕聊天。
眼里都是祁奕。
祁奕脸上没什么表情能让我捕捉到,他深色淡淡的,毫无波澜,介绍了名字之后也没有欲望和我说更多关于他们的故事。
蓝莓芋圆端上来的时候,我一脸官司。
祁奕把我当小孩子也就算了,这个女人凭什么?
祁奕看着一盘紫蓝色的甜点有些皱眉,伸手把盘子拿过去:“他不能吃太甜的东西。”
最后为显礼貌,祁奕夹了一筷子,就算作罢。
这顿饭吃得我比期末复习都累。
王锦沐殷勤地帮祁奕夹菜,还无意间蹦出几个私密的爱称,祁奕虽然眉头微皱,没有多说什么。
我非常小气地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还没吃完饭祁奕就接到电话,说是急诊室接到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有一位危重症情况比较麻烦,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祁奕见天色不早了,没让我跟着去,自行带着王锦沐匆匆离开。
我独自回了家,心里憋屈,气不知道往哪里撒,拿出烟抽了一根,反倒是更堵得慌。
祁奕不抽烟,也不让我抽。
可是有时候我会很烦躁,比如高考完那天早上,或者是看到祁奕把持不住的时候,又或者无意间想起了过世的母亲,这种时候我只能用烟草来麻痹自己。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抽烟不管用。
我打电话给林生,让他叫上几个人一起出去玩。
林生前几天随堂测试全系第一,被祁奕的研究生夸了好半天,把小胖子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一直嚷嚷着要一醉方休才能对得起熬过的夜。
我嘲笑他沉不住气,又不是期末,至于这样吗?林小胆挺胸叉腰指着我说:“韭菜收割机祁教授的测验我得了80分,说出去够我吹一辈子,当然至于!”
我琢磨着开头那五个字,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沧桑感,觉得这个小胖墩顿时憨态可掬起来。
医学生的狂欢其实不能算真正意义的狂欢。
临时凑个局,在一起喝上几杯,也不敢喝大了,怕误了明天的课。正赶上快到期末,每科老师都在讲重点中的重点,运气好的话会有老师贴心地都给总结出来,听到就是赚到,每天都在背重点,一直背到上考场。
一行人除了林生还有三个系里的同学,我跟同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