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上官何职?”他虽不做官,仍有官派在身上。
这汛官显然是经人授意,过来为难,听得怔了一下,“汛官,本官履职,你船上的白丁敷衍塞责,本官着人教训一二,可有不妥否?”
“依《钦定会典则例》中《渡船条规》滦河渡船朽坏四条,交与汛官管理者,动项修造,汛官负责官查水域船只损况,渡船之质量勘检、造册录簿等,敢问今屡何职?”这是他原发通州所习典章之时所记,现拿来一用。
那汛官听得有些慌了,这一慌之间,完全被这人气场所笼,一时间也答不出个条陈,一时怔在那里。
“既、既、既如此,本官今日便是前来勘检,来人!”
他向身后喊道,“去。”
于是这跟着的,便把前前后后,底、枋、伏狮蓬等都胡乱验了一遍,待弄得一番动静才走。
待他们一走,众人本想歇一口气,一群鳅船、马羊船式样的小船围拢了过来,上头打的都是席帆而非布帆。
近待一看,都是漕船上的水手,打头一人被人截了半个耳朵,面上有一道极深的疤。
来人言语极不客气:
“可是齐大人府上,我这托古老爷的话,要将他妹子接回去,可问小姐何在?”
这古姨nainai的船里听闻,立马出来了一婢,在船头摇手甩绢子,面上是极兴奋的神情。
后头古姨nainai却满面含泪的奔出来,“感大哥的情,只我跟了人的,断是不去的。”
说罢从船里奔出来,给齐靳叩头。
“小姐既然不肯自去,我们只有上船来请了。”
齐府虽有些家丁,但这些漕船上的水手,为帮派行事,亦同钱政勾结,年攒出银钱,供给养膳。平日里头械斗,捆缚烧炙截耳割筋,毫无忌惮,为害殊甚,且他们聚众成帮,势力甚大,而淮安、天津、通州、京师俱有坐省之人为之料理。结党杀命“生者可托足,死者可埋葬”,要抵命的自然出来抵命,皆是不要命的作派,加之倡教惑众,藐法纵虐,恶风滋长,众人皆不敢拦阻。
这些人行动极快,船内女眷避之不及。
已有惊叫起来。
那为头的邪笑一番,“听闻大人有贤妻美婢,还让我们顺道开开眼。”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齐靳攒拳,面目悲楚。
现如今家眷亦不可保,几欲投水自沉。
恰在此时,突听嘭得一声巨响。
那领头的船被一只快船一撞,直栽下水去,那船上装着修补船体的船料,桐油、川麻、船木,也都顺势这么一倾,一下子水面溅起了好大的浪花。
“狗日的!”那人扑腾起来,“什么回事?”
那些人慌忙向后看去,十几艘快船零星浮在江面上,一艘快船顶了老大的船,从侧面依着过来。
上头一个女人,一脚踏了过来,横踏两块船板,掐着腰,指着他们骂道。
“你们这起子人,不讲行规!”
“是沙船帮的玖姑nainai!”
菖蒲这里原是怕的,却是护住主子,也顾不得僭越,只紧紧将王溪护在胸口,王溪被她压得抬不起身来,已是娇喘吁吁,面上有泪,却是抑制住了。
“大哥哥嫂子莫慌,你们是官面儿上的人,自然料理不了这起子孽畜。”
阿玖朝漕船里面喊道,“姓古的,你给我出来,姑nainai知道你混在里面!”
她本就有须眉气概,此时把江湖气放将出来,毫不掩饰,言词犀利,横眉瞪眼,杀气腾腾。
说罢蹦出两个字来,“俞四!”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若还是个男人,今儿就给姑nainai我滚出来,否则是姑nainai我瞎了狗眼,看上你这么个绣花枕头,这点气性也没有!你看上了姐夫的丫头,乘乱要来分一杯羹,你走出来,姑nainai这是断然不依的。”
这女人这般叫嚷,再做缩头乌gui,自然也就不行了,马羊船式样的小船里走出两个人,一看竟然真的是古雨山同俞四。
这一头古姨nainai见到自己哥,只叫嚷,“哥,我断不能走的。”
王溪在里头听着这话,心已凉了。
阿玖笑道,“你们瞧瞧,是个女流都比你们有气性。俞四我告诉你,我本怕你断了炊事,想资你些经济,后知你同这姓古的搞在一起,接济了你好些开销。你们当齐大哥哥炙手可热,联起手来准备巴结,现如今大哥哥有了难,姓古的我不同你计较,俞四你竟然做得这般猪狗不如之事!”
俞四沉着脸,远远的一言不发。
那姓古的不敢开罪同业,笑道,“我们同出一脉,姑nainai这是何苦。”
要说同出一脉,这漕帮和沙船帮还真算不得,不过真要细算起来,却也是一个祖师爷下头吃的饭,譬如朱清、张瑄,原本是两个海贼,“兼事摽盗”,漕运由来已久,已寻不着什么根据,“摽掠”的买卖自然是不做的,故而有些个芥蒂在里头,不愿认成一家也有些缘故。现如今海运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