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妙禾睡得十分安分,说了一句早点睡吧就赶紧把眼睛闭上, 一副不想再跟展丞多说一句话的模样。
展丞侧头看她, 空张了张嘴,又轻轻一笑, 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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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平,孔妙禾已经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听了许久身侧之人的呼吸。
事实证明,装睡还是挺累的。
她微微侧身,面朝着身侧的展丞。
她试探性地喊了他几声,没应答。
她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依旧没反应。
最后,她干脆俯身在他身侧喊他:“晏子展,晏子展。”
他眼睫轻颤,呼吸平稳,就是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
孔妙禾笑了笑。
说来也奇怪,孔妙禾从前住在王府的时候,就偶尔听到王府的下人讨论,说他们王爷心思敏捷,警惕性特别高。
哪怕是夜里安眠,午时休憩,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王爷。
所以王爷院落里的打扫的活儿,向来都是等待王爷不在院落里的时候下人们才敢去做。
孔妙禾也曾亲身体会过,那夜在山洞里,晏子展身负重伤,却依旧能敏锐地察觉到西和追兵。
但今夜他似乎睡得特别沉,整个人很放松,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舒展的眉眼肌肤,是愉悦的。
孔妙禾撑着脑袋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半晌,手刚刚抚上他的脸颊就又改变了主意。
既然他这么爱演小可怜,那她就多给他一点机会。
看破不说破,尽情欣赏他拙劣的演技。
她的手慢慢下滑,顺着展丞的下颌线滑到他的领口,随后轻轻别开他的深衣,松开他深衣侧边的衣带。
手轻轻一挑,孔妙禾看见了他胸口处那个怪异的伤口,以及身上各种一看就是积年累月留下的小伤痕。
本来是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孔妙禾此刻却感觉到十分讽刺。
她不会认错,眼前这个人曾经以命相抵要助她解毒,这道心口的伤口,是为她而留。
展丞就是他,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都城小王爷,晏子展。
孔妙禾跌坐回床,盘腿坐着,脸上表情凝重。
晏子展睡相很安稳,始终一动不动,呼吸也清浅。
孔妙禾沉默地将他的神衣重新系上,慢慢躺回自己的位置。
她眼前浮起种种画面,有晏子展抱着中毒的她在马上颠簸的画面,有晏子展在西和苍白地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王妃的画面,有晏子展扑向方婉宁看着她中箭后万分痛苦的画面……
她心口一点点钝痛起来,其实她一直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但他的出现,又加重了那些痛苦回忆对她的伤害。
既然他想要演展丞,那她倒是可以陪他演一演。
顺便也让他尝尝,得而复失的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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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孔妙禾醒来的时候已是热晒三竿,她昨夜睡不安稳,下了楼发现伙计们神色正常,看来展丞提前离开了她的屋子,没有给别人非议的机会。
倒还算有点良心。
孔妙禾照常坐在柜台前算着账簿,察觉出展丞,哦不,晏子展频频偷看她的目光,她轻轻一哂。
她脑补一番。
该不会这个人在想“阿禾果然又一步步喜欢上我了”吧?
想到这,她就浑身打了个哆嗦。
但好在,她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既然他不肯暴露身份,她就要想想办法给他使使绊子了。
于是这一日下半日,孔妙禾带着展丞出街,说是要去市场和提供食材的曲掌柜谈点事情。
展丞兴高采烈,跟个半大孩子上街一般,偶尔亲昵地拉着孔妙禾的衣袖让她看这看那。
可走了一阵,展丞发现不对劲了。
他轻声问:“阿禾姐,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西市不是这个方向吧?”
孔妙禾笑:“我跟曲掌柜约了别的地方见面,没走错,你跟着就是了。”
她们一路沿着小道走到了同心湖。
孔妙禾也不过多解释,径直向船夫交了银子之后和展丞上了船。
她们坐在一搜乌篷船上,展丞见船里并没有曲掌柜,纳闷:“曲掌柜……”
孔妙禾依旧温和地笑着:“曲掌柜等下就坐船来湖中心与我们见面。”
“现在商人也懂文雅,这春光明媚,泛舟湖上谈谈生意往来,岂不惬意?”
展丞皱了皱眉,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又什么也说不上来。
这种异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孔妙禾开始不安分地在小舟上走来走去。
她一会儿弯下腰去玩水,一会儿在船头大步走来走去。
湖面本来平静,可却因为她的动静而左右颠簸着。
展丞在她站不稳的时候总能Jing准地扶住她,一边低声说:“小心,阿禾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