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监室里灯光昏暗。
周子舒在审讯台上突兀地醒来,周遭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他手中握着一支空了的针管。
就在刚才,针管里的试剂被他亲手推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受:心跳过速,呼吸不畅,耳畔轰鸣,入目皆是一片黑暗。
他忆起某天夜里,也是这间地下监室,熟悉的战友一脸安然坐在自己面前,试剂的作用使他呼吸急促、面部充血,但他的神态平和,语气坦然:“老毕我终于不必再自欺欺人了。”
后来,这位一生要强的中年Alpha死于易感期暴动的信息素。
周子舒坐起来,他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循着修长的手臂向上,那是一张午夜辗转都不敢入梦的脸:他的亲人、战友和弟弟,九霄。少年面如白纸,眉心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那是一个穿透的弹道——年仅十九岁的少年永远死在了那个夏天,死于一场荒谬的权力斗争。
周子舒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几次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混沌一片。
突然,一缕竹叶青的醇香传来。昏黄的光线中,他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步步走来。
“温客行……”
那人笑着将他扶起来,略带强势地揽进怀里。清冽的酒香使人满足,奇异地安抚了周子舒的心。
然而下一刻他周身汗毛立起。
“小心!”
未待他喊出口,枪声响起,高大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倒下去,眉心一个黑洞——一枪爆头。
周子舒疾呼一声,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却扑了个空,整个空间骤然扭曲,眼前的一切折叠旋转,身体失重般极速下坠。
周子舒猛吸一口气,从噩梦中醒来。
整个独立研究室里只有监护仪器兀自响着。叶白衣忙前忙后记录着数据。
今天的叶白衣似乎很不对劲。
周子舒毕竟做了近10年的天窗首领,紧张、恐惧、焦虑、期待、绝望,即便伪装得再好,那些藏在潜意识里的情绪和Jing神状态是骗不了人的。
叶白衣每一步都做得有条不紊,但周子舒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紧绷。
“出什么事了吗?”
眼神一闪,叶白衣先是翻了个白眼,随即很快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
片刻后,叶白衣将记录的数据整理好,看着他道:“也不知道老东西怎么知道你没回到北方地界,这两天正四处搜你呢,”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道,“他们查不到这儿来,食水都有,你这两天不要出房间,后面有变化我会再通知你。”
周子舒欲言又止。
猜到他在想什么,叶白衣凉凉地瞥他一眼,“废人一个就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了,你别出去给我和那个人添乱就算帮大忙了。”
然而叶白衣刚走不到两小时便去而复返,这次的神情明显凝重很多。
周子舒沉默地看着他拿着一支特制的试管,将一整管试剂打进了自己右脚脚踝。
察觉到疑问的眼神,叶白衣难得眼神闪躲了一下,含混地解释道:“在你右脚踝这儿埋植了个缓释泵,24小时不间断微量给药,我每天远程控制量的。”
周子舒看着他的表情,默默咽下了那句什么时候埋的我怎么不知道。
叶白衣的眉毛拧成了结,似乎犹豫再三,最终仍然什么话都没说,给他注射了药剂,完成观察和数据核对后离开了研究室。
这已经是调整节律的第四天了,8小时注射一次的节律剧烈地消耗着他的身体。周子舒累极了,肢体仿佛有千斤重,耳鸣、嗜睡、头痛,无一不折磨着他的本就脆弱的神经。
但今日的感觉太不对了,心头笼罩着强烈的不安,睡梦之中仍然辗转反侧。
然后他听见温客行在叫他。醇厚的竹叶青酒香简直浓得像跌入了酒窖,低沉的嗓音透过研究室冰冷的空气传到耳边:“子舒……子舒……”
周子舒艰难地翻了个身,声音嘶哑:“谁?”
那声音又响起:“子舒,你在哪儿?”
周子舒在迷蒙中奋力睁开眼,高热使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chao红,“我在这里……”
“子舒,我来接你了。跟我走吧……”
“好。”双脚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艰难得直吸气,但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竹叶青的醇香挪去。
混沌中,周子舒矛盾地挣扎着,潜意识里,仿佛对那竹叶青的源头有着强烈的抗拒。
倏地,感应顶灯感应到行人亮起,强烈的白光晃了周子舒的眼。
他浑身一激灵,彻底醒过来。巨大的震惊包围了他,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到了研究院一楼侧门的。
那些注射的针剂对身体的影响却还在进行,浑身像虫噬一般,被汗shi透了,仿佛刚从水中捞起来,周子舒用力眨了眨眼。
三个身着特制制服的Alpha正站在他对面,,正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一个烟雾制造器,正是酒香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