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惠卿牵着不悔站在旁边,忍不住嘲笑道:“丘大人赶了一两条街,你就心疼了?待你快马赶十五里回京,那可不是骑术了得了!”
池鹿鸣心系丘原,出宫或留任皆在于他。可他们相处了多年,虽然相知,甚至亦可说相爱,却从未提过这个话题,似乎是彼此的默契,又像是一种禁忌。眼下事关她前路如何,她辗转反侧,暗下决心,必要向丘原讨个态度。
池鹿鸣笑道:“我可以骑快些的。”
一灯如豆,两人坐在炕上,就着小几,一同进食,虽已冷了,却依然有滋有味。他们相互布菜,间或相视一笑,这样温暖的时光,鹿鸣不想提及其他,唯恐破坏了此刻的温情与兴致。还有明日,她想,明日再说。
池鹿鸣张口结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她不想惠卿仍然不知悔改,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姜惠卿将儿子哄睡后,出来收拾,她看着池鹿鸣一脸陶醉样,嗤笑道:“你家的丘大人估摸着比皇帝还忙,两三月见一次好比是恩宠。”池鹿鸣恼她这话说得不堪,并不接话。惠卿见她不理自己,过来推推她,问:“话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到底怎么办?”
不悔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丘叔叔,姜惠卿已经哄他睡下了,池鹿鸣守着一桌子饭菜,依然在等。丘原到来时,虽已饥肠漉漉,但他看到鹿鸣还是极为高兴。每一次见到她,都会有新的感觉,令精疲力竭的他为之一振。
尽管辛苦,爱恋中的人亦乐在其中,来的时候,她希望那条大道缩得再短些,让她快点快点到;离开的时候,她希望那条大道抻得再长些,让她永远在上面跑,沉浸在团聚过后的喜悦与满足中。
姜惠卿的儿子常不悔近四岁了,池鹿鸣也见证了一个孩子的成长,他那么依恋鹿姨,每每看到她到来都会拍手相庆。惠卿几乎每次见她都要嘲笑,说她是孟姜女探夫。池鹿鸣总是埋怨惠卿是乌鸦嘴,却拿她没有办法。
次日,池鹿鸣陪着不悔玩了半日泥巴,亦久未见丘原过来,她心急如焚,如若此次不将事定好,她要如何决定自己的去留。过了响午,丘原仍是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抽出个空隙,急忙奔去,再晚就赶不上送鹿鸣了,这一别,再见必要待来年了。
丘原只当未听见,不以为意;池鹿鸣略微尴尬,惠卿惯常拆她的台。姜惠卿又道:“我们就不在此碍眼了,早早说完,早些启程,亦不要快马加鞭了。”说完,抱起不悔自进去了。
姜惠卿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她拢了拢自己右边的头发,不以为然道:“我只是运气不佳,要是运气好些,我们辛苦几年挣下家业,且又一贯体贴、事事顺从我,我有何不足。”
待池鹿鸣出了宫,她依然飞驰去双河,这一条来往的路,她都跑得很熟悉了,何处有打尖之地、何处有水源可供饮马、何处有亭子,她都了如指掌;春天的柳树与百花、夏天池塘边的荷花、秋天的落叶,她都见过,唯独没有在这条路上感受过冬日,因为冬季都是她最为忙碌的时候,她难以得到休沐出宫,也就无从见到回京述职考绩的丘原。
姜惠卿却毫不在意,自己反而道:“你们俩真是磨唧,要我说,父母都远在天边,不如自己定了,待生米煮成熟饭,他人又可奈何?”
丘原仍要回去看案宗,无法久留,两人依依不舍暂别,鹿鸣鼓起勇气道:“明日响午早些来。”因为过了响午,她一定要回去了,否则赶不上回宫时辰的。丘原会心一笑,道:“知道,等我。”虽然两人只见了小半个时辰,共进了一顿晚食,并未能互诉衷肠,但亦足慰相思。
丘原与池鹿鸣看她走后,彼此对视一笑,又亲热说了些话,无非都是些相互叮嘱与勉励之言。丘原也催她快走,她还有半日路程,再晚就不便了。池鹿鸣正事还未说,焉肯就此离去。她牵着马绳,并不上马。
丘原道:“马术大有进益了?”两人言语来往,一脉深情。
池鹿鸣见她盯着自己,一幅不回答不罢休的执着,这个话题是她的软肋,她讪讪道:“我亦不知。”她不好对姜惠卿说,自古婚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不好他们俩私订终身。
池鹿鸣细细品她的话,竟说不出反驳她的话来。姜惠卿凡事勇往直前,从不后悔,这幅行事无悔的作派正是自己所不足,她自叹不如惠卿潇洒与通透。姜惠卿确实只是运气差了些,希望她能再交好运。
待丘原匆匆赶到时,池鹿鸣已收拾好行头,牵好马在路边了,若不是在等他,早该上路了。见他深秋仍赶得一头汗水,池鹿鸣连忙掏出手巾为他擦拭,心疼道:“傻瓜,何必如此赶,我定会等你。”
丘原气喘吁吁道:“我怕不及送你,再晚你就赶不上了。”
丘原见也恋恋不舍,笑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
秋主萧杀,主刑狱,故丘原极为忙碌。况且,他的志气从来不在这咫尺之间、弹丸之地,他从来不是应付差事,皆是全力以赴。他知晓鹿鸣已经到了,还是像往常一样歇在姜宅,但他今日太忙了,至晚间方抽出身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