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逻从未在舒明悦身上看到过如此冷漠的神情, 她宜喜宜嗔,笑时比怒时多,羞时比恼时多, 而此刻,她用一种全然疏离的眼神看他。
屋外的声音愈发嘈杂, 脚步声橐橐, 虞逻本来想再靠近她, 步伐却在她冷漠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他突然发现,比起舒明悦生气, 他更怕她不生气。
舒明悦看着他, “还不走吗?”
虞逻怔然,在昏暗光线下,他脸颊上的情绪似是受伤至极, 手指慢慢握成拳。
她赤足站在原地,乌发披散而下, 因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寝衣,便几乎遮不住身段,裤腿下两只雪白的玉足, 和面上的冷漠疏离不同, 她十根脚趾紧张蜷曲。
木板冰冷, 凉意顺着足心不断地往上窜,忽然,他又抬腿朝她走过来。
舒明悦吓了一跳, 转身就跑, 虞逻的动作却更快,一把拽住她胳膊,两只手臂紧紧锢住她身体, 就将人轻易地提抱在了胸膛前。
“放开我!”舒明悦挣扎,两只脚悬空,虚虚地踩在他脚背上。
虞逻沉默不说话,手掌下意识地去拖她tun,想将人抱起来,舒明悦却一点都不配合,不仅不将双腿环他腰,还试图蹬他。
这个姿势,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她胸口被压在他胸膛前,涨痛的感觉传来,舒明悦气急,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虞逻恍若不疼,继续抱着她往回走。
舒明悦恼羞成怒,扭头大喊,“来——唔——”
嘴巴被他一把捂住了。
他抱着她疾步往回走,须臾功夫就回到床榻,把她轻放在床边坐下来。
舒明悦得了松快,立刻扭身逃离,神色惊慌失措,将身体缩到了床榻最深处,手指揪着领口,浑身戒备地看着他。
抬眼,便见男人站在床前凝视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他一语不发,用一种不甚分明的眼神看她,那里的情愫纷杂,装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意味,但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抹被人抛弃的颓然与受伤。
舒明悦咬紧唇,另只扣在被褥上的手指尖慢慢攥起来。
门外的橐橐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伴随着嘈杂的呼喊声。
虞逻深看了她最后一眼,便忽地转身翻窗而出。
哐当——
窗户开了又关,几缕夜风打着旋吹进来,将烛灯吹灭了数盏。
那漆色的窗棂寂悄,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舒明悦神色一愣。
“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叩门声,“太宁娘子!发生了何事?”
僧侣的声音关切。
舒明悦回过神,深呼吸一口气,理好情绪,从床上下来,趿鞋走过去开门,“方才瞧见院子里有一道暗影,派人去看看,可是入了宵小?”
“是。”前来的僧侣立刻应下。
虽说嘉仪公主在此带发修行,但无一人敢怠慢她,更不敢真的将她当做遁入空门的小尼姑,此时听她说院内有蹊跷,便立刻派人去查探。
阿婵和云珠被敲晕了,此时悠然转醒,神色茫然的眨了两下,待回过神了,心中一急,连忙入屋子看舒明悦,只见小姑娘扶额坐在榻上,抿唇不言。
说实话,虞逻以外宾的身份入长安,已经十分令舒明悦诧异,今日突至定国寺,更叫她措不及防,她隐隐约约觉得,他似乎对她的态度过于奇怪了。
虞逻不是一个痴缠于情的人,从来都不是。
上辈子的时候,他用裴应星的身份来过长安吗?
舒明悦不知道。
因为上辈子的她根本不会去关心一个裴家九公子。
“娘子怎么了?”阿婵后颈酸痛,眉眼间蹙着一抹担忧。
怎么了?
舒明悦神色五味陈杂,摇了摇头,“无事,一会儿去寻几把铜锁,日后我入睡,把门窗从里面锁上。”
……
这边院内的动静颇大,早已惊醒了在旁边院子里休息的鸿胪寺卿和李枕河。
李枕河披了一件外衫走出来,皱眉看向舒明悦所在的禅院,薛寺卿推开门,一边穿衣一边打了个哈欠,“发生了何事?”
“不知道。”李枕河摇头,唤来一名僧侣,蹙眉问:“太宁娘子的院里发生了何事?”
僧侣道:“有歹人潜入娘子院内。”
薛寺卿一听,神色大变,一把拉住他问,“公主……娘子可有事?”
“施主放心,娘子无事,方丈已经安排人前去排查了。”僧侣低声道。
薛寺卿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摆手,叫他退下,等人走了,忍不住和李枕河嘀咕道:“李侍郎,你说这嘉仪公主真出家还是假出家啊?这么一个绝世美人若入了空门,岂不可惜?到时候,可便宜了这一寺庙的和尚了!你说,刚刚潜入公主院子里的,不会是哪个六根不净的和尚吧?”
李枕河若有若无地提了一下唇角,却没说话,只在眼角眉梢间流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