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和宝瑜躬身行了个礼,退下去了,临走前,不忘又仔细看了看宋堰的脸。
心想着,八百年难得一遇的冤大头,长得竟然还挺不错,可惜怕媳妇。
大肆挥霍了一番,宝瑜的心情总算开阔,她低头抿了口茶水,边窥探宋堰的神色。
他看不出喜怒,只是松垮地靠在椅背上,眼皮垂着,唇角紧绷,玩桌上的一双筷子。
宝瑜猜着,宋堰应该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这个人,素来最爱财,今日怕是要心疼死了。
宋堰确实是要心疼死了,但是对着宝瑜,他又发不出火。
花钱就花钱吧,宋堰安慰着自己,好歹能和宝瑜一同吃一餐饭,他还是赚的。
只要别再生出其他的麻烦就好。
这么想着,宋堰的脸上又挂出了笑,他坐直身体,朝着宝瑜前倾一些,刚要开口与她找些话聊聊,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清润嗓音。
“敢问伙计,今日说要请客做东的,是哪位豪绅?我想见见,敬杯酒,算作道谢。”
小二指了指宋堰的方向,笑道:“就是那位宋客官。”
宋堰脸上还留着刚才对宝瑜的笑,微微转头,对上了黎子昂惊喜的眼神:“噢——原来是宋少爷!”
宋堰一眼就认出他,前世求娶宝瑜而不得的黎子昂。
他心头一紧,手下用力,将那只竹木筷子,硬生生地掰断了。
第17章 十七 宋堰想想,觉得自己真是贱得过……
宝瑜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黎子昂。
算一算,从上辈子到现在,她与黎子昂也十年没见过了,他还是印象中的老样子。
穿一身青色布衫,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说话时总是客客气气的,见宋堰没理他也不动气,笑盈盈又问了句:“宋少爷,您不记得我了?我是黎氏胭脂行的黎子昂啊,去年的淮宁游船会,咱们还见过的。”
这一连番的变故,就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宋堰,也觉得头顶冒火了。
他害怕宝瑜想起这个黎某人是谁,故意站起身来假作倒茶的样子,挡在宝瑜眼前,不耐烦道:“不记得了,没什么事你就走吧,别杵在这碍眼。”
“我……”黎子昂没想到宋堰竟然这么说话,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神色。
他性格平和,不愿意在这样地方和宋堰起争端,忍了气刚想道辞,听见一道轻柔柔的女声传来:“宋堰,你怎么这样不懂礼节,怎么和黎掌柜说话的?”
黎子昂大惊,循声望去,对上一双柔亮的眼睛。
宝瑜也正看他,笑了笑,又道:“黎掌柜,你别见怪,宋堰的性格就是这样,等我回去后,好好教导他。”
黎子昂的脸倏地红了,他“啊”了一声,竟没说出话来,只是眼睛再离不开宝瑜的脸,心也跟着跳得飞快。
他不敢肆无忌惮地瞧,便飞快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心中记住出宝瑜的样貌,再若无其事地别开眼睛,极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道:“无妨无妨,宋公子年纪尚小,年轻气盛也情有可原,夫人是宋公子的——”
宝瑜平静道:“继母。”
宋堰同时扬高了声音道:“什么也不是。”
黎子昂错愕片刻,想明白了过来。
宋家那点家事不是秘密,整个淮宁的商圈皆有所耳闻,黎子昂直接忽略了宋堰急躁的回答,笑盈盈冲着宝瑜拜了一拜:“见过宋大夫人了。”
宋堰被气笑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出门忘了看老黄历,才遇上了这么一件件瘟事。
他厌恶黎子昂看着宝瑜的眼神,更对宝瑜对他温和的回应感到嫉妒,不待黎子昂再多说句什么,直接往侧边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你说完了没有?”
宝瑜轻声呵斥他:“宋堰!”
黎子昂也跟着解围:“不知道宋公子为什么对黎某这么大的敌意,若是有什么误会,咱们现在坐下来说开了——”
“没误会。”宋堰道,“就是看你不顺眼,行了吗?你的账我付了,你现在赶紧走。”
“宋堰,你不能这么对黎掌柜说话。”宝瑜站起身,声音轻缓,但是每一个字都戳在了宋堰的肺管子上,“我从前道黎掌柜的铺子买过脂粉,一来二去,也算得上是朋友。这么算来,黎掌柜就是你的长辈,你该恭谨唤一声舅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目无尊卑、大呼小叫。”
宝瑜的“朋友”二字让黎子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宋堰只觉得被迎头击了一棒似的,他想起刚才只有他和宝瑜二人时,宝瑜冷漠的神态,再与此刻对比,心中那股酸意顺着喉管往上,怎么都压不住了。
他倏地回头,看向宝瑜的视线也变得凌厉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宝瑜镇定反问,“只不过街上老友相遇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宋堰看了宝瑜半晌,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攥了起来:“我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你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