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必就真的喜欢他。
叶静初的心头冷不丁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他们,并不是真的相爱,只是当时年少而已。
少年时有一腔热血、冲动、肆意妄为、洒脱不羁;可他现在有什么呢?
他甚至都不是他了。
叶静初将手搭上眼睛,他没来由地笑了起来,起初笑声低低的,慢慢地抬高,最后就只剩下撕心裂肺。
他们现在有什么呢?
除了一段短暂而陈旧的回忆,什么都没有。
*
翌日,叶静初梳洗完毕,仍旧出现在秋狩的宴席上。
昨日的失态毕竟非他故意所为,叶子晖罚也罚过了,还是得让他在秋狩上现身,毕竟他还是大梁皇后。
大梁的秋狩共三天,第一天是猎兽,在太行山的猎场进行狩猎;第二天是驯兽,太行山上设有狮虎苑,驯养着各种猛兽,驯兽就是要把最凶猛的野兽挑选出来供人射杀;第三天是祭祀,割下野兽的头颅,祈求上苍来年仍然赐予大梁丰饶。
叶静初记得上一回驯兽时,狮虎苑的驯兽女向他献上了一头黑熊,据说是从滇南那边猎来的,叶静初不记得它的模样了,光记得它的rou挺香。
不知道今年的狮虎苑会玩出什么新花样。
叶静初百无聊赖地坐在席间,正四处闲看,冷不丁地发觉今天的季青临正正好地坐在他的下首位。
想来是苏明远和叶子晖都尝到了昨天的甜头,还想看他继续出岔子,等着把他废后。
季青临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微微欠身,含笑行礼。
这模样落到别的女子眼中,那便是温柔缱绻的如玉少年向自己眉目送情,暗递秋波。
然而叶静初只想揍他一拳,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笑得恶心巴拉的,要不是三公九卿都在场,他碍于礼仪不好发作,季青临早被他扔到狮虎苑当饲料了。
于是叶静初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低头专心吃饭。
季青临见从前跟在身后软软地喊他“青临哥哥”的苏桃桃如今却一脸厌恶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禁十分错愕。
碍于皇亲国戚、文臣武将都在场,季青临欲言又止了半晌,不敢太过造次,只好讪讪地扭头跟旁边的工部尚书搭话。
工部尚书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已经快到告老还乡的年纪了。
见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卿来跟自己聊天,他还很高兴,上来就是一套“黄河水道”“流民管制”“边疆军饷”。
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周挽筠的眼里,她的目光闪了闪,垂下眼,浅酌了一口。
觥筹交错之间,狮虎苑的小官上前行礼道:“陛下,可要开始今年的驯兽?”
叶子晖微一点头:“开始吧。”
小官领命,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只蒙着黑布的巨大铁笼被缓缓地推到席间。
席间一时没了推杯换盏的声音,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全在窃窃私语。不意是在猜测这笼子里关的是什么野兽。
叶静初也在盯着笼子看,不知道这一次的rou好不好吃?
很快,一个穿着单薄妖治的驯兽女款款上前,她掀开了笼子上的黑布,那一瞬间,席间的惊叹此起彼伏。
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猛虎,四肢结实,身材匀称,皮毛油光水滑,咆哮时隐隐有地动山摇之势。
不少妃嫔都被吓得花容失色,慧嫔更是直接,惊呼一声就往皇帝怀里躲,丝毫不顾许多朝臣已经皱起了眉。
以嫔位来秋狩已经足够失礼了,大庭广众之下仍如此不知礼数,真是……
只有叶静初不为所动,兴趣缺缺地低下头去戳盘子里的rou。
老虎啊……贼难吃……
他对老虎不感兴趣,却不知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席间有许多人正彼此交换着目光。
苏明远向驯兽女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取了鲜血淋漓的新鲜rou排去喂老虎。
观赏过后,这只野兽就会被放到铁栏筑起的小型猎场里,供皇帝射杀,最后自会有人割下它的头颅,用于第三天的祭祀。
叶子晖站起身,举杯向天洒酒,祝祷上天仁慈。随后便取来了御弓,前往铁猎场。
装着老虎的笼子自然也是一道被推去了。
叶静初本想站在人群后面点个卯就算了,谁知道苏薇薇突然过来了,她柔柔地笑:“皇后娘娘还在生嫔妾的气么?”
叶静初瞥了她一眼:“没有。”她还不值得让他生气。
苏薇薇笑yinyin道:“既然如此,您贵为皇后,怎能站在人群后面呢?那样更近,也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只野兽是如何被陛下射杀的。您理应站在前面,观赏天子威仪才是。”
叶静初脑壳疼。
以往的这些猛兽在被射杀前都会喂药,基本上进了围场就会被一箭射杀。他早就深谙这些把戏,往年杀得也不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挤到前面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