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冷冷地对平措父子道:这三人的家眷给你送到巴旺了。然后向人群里一看,一队土兵立刻上来收拾敞坝,拖走了残尸,接着一队土兵拎着盛满水的大桶,开始冲地洗地。平措父子大松一口气,面如土色,忙叫巴旺的两个土兵负起地上两个女人,扶将下寨,登船走了。郎卡一直坐在案后,没看过他们,也没动。但平措父子却觉得他锐利的眼神一直如芒刺在背,直到船走的再看不见勒乌围一个楼角,才勉强放松下来。回巴旺山寨后,又密密加强了全员戒备,生怕勒乌围偷袭,倒是一直没动静,十余日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敞坝地上被冲的干干净净,一队藏族少女接着走了上来,穿着家常旧衣,手里拎着银色的水罐,遍洒喷香的花水,她们下去后,敞坝里一派干净舒爽,风从金川河上吹来,芳香宜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郎卡才展开眉头,坐正。副官将两千金分给了绑架那日力战而死的金川土兵十人的家属。接着便是全体默哀,众土兵见郎卡端坐案后,闭着眼睛,流了一滴眼泪,虽然早已见惯,心里都感动之极,全部匍匐在地上。
这天晚上,乌勒围开了丰盛的晚宴,僧格桑也在座,众人都向他敬酒表示感谢。僧格桑笑道:这都是傅恒大人的计策好。阿帕和我不过是收到消息,知道平措把人关在何处,便来告诉一声,其实傅恒大人自有计较,我就是来听吩咐的。傅恒但笑不语,也敬僧格桑。
莎罗奔道:平措为了金矿和我们争斗了多年,已死了一个儿子,皇上也答应再分给他一个小金矿,没想到竟还是如此不知足!更胆大包天!郎卡哼了一声,道:这次便宜了他,若不是傅恒大人在这里,我绝饶不了他!格来坐在他身边,笑道:别生气了,他可是被吓死了!郎卡又怒哼一声,道:活该!我们不去动他,他倒敢动我们?!
僧格桑对傅恒道:傅恒大人,您难得来川藏,到美诺却过门不入,阿帕和我都十分疑惑,不知小金哪里做得不好,哪里令皇上和大人不满?还望大人明示。傅恒道:我此行是奉皇上的密旨办事,路线地点一早定好,不得擅专,所以一路都没有知会各方,还请你父子原囿并代为保密。僧格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大人言重了,我和阿帕定然谨遵圣谕。
璎珞也举起杯来,笑吟吟地对僧格桑道:僧格桑大人,请受我敬酒一杯。僧格桑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但明白其意,忙道:纳兰夫人,不敢不敢,您名闻天下,是皇上赐匾褒奖的命妇,在下素日仰慕,今日终得一见,是我的幸运!我并无功劳。傅恒翻译了。璎珞一笑,将酒一仰而尽。僧格桑颔首为礼,却不喝酒。璎珞见他二十五六岁年纪,脸亦作古铜色,相貌堂堂,声音洪亮,但谦逊守礼,心生好感。
这其实是众人到金川后的第一次歌舞晚宴,因为原定的晚宴因早前的绑架取消了。两队人高马大的男舞者走上来,身披生牛皮铠甲,头戴插有野鸡翎和麦秆的头盔,肩挂铜铃,手执兵器,分列对阵而舞,吼声震天,威武雄壮,唱、跳和吆喝融为一体。傅恒说,这叫做铠甲舞,璎珞十分喜欢,不停地鼓掌。在坐的瑞冬珍珠和叶天士等也看得热血沸腾。
铠甲舞后,僧格桑对莎罗奔道:大叔,怎么没见您的爱女和女婿?莎罗奔笑起来,道:她有点儿不适,她丈夫和我妻子都在照顾她。僧格桑这才想起,也没见到莎罗奔的夫人。便问:是被绑受伤了吗?要不要紧?莎罗奔摇摇头,格来笑道:阿帕要抱外孙了!僧格桑恍然大悟,立刻笑着举杯,向莎罗奔敬酒恭喜,莎罗奔也笑着举杯,道:平措这个混蛋,这次算他命大!我高兴,便放他一次!绝没有下次!
后来僧格桑又问莎罗奔姑爷是谁什么来历,怎么成亲不知道且这么多年没回来过。莎罗奔于是笑道:我家这姑娘喜欢,就是个普通小子,没好意思通知大家,姑娘去了京城,又是在京城成的亲,路远,这次便和傅恒大人一起回来,有个照应。僧格桑听这么说,明白了土司家定是和皇帝有什么契约,看来在战后便将女儿送入京城做了人质,回来探亲也是由傅恒监管着,所以这么多年绝口不提,还秘密回金川。以土司父子的地位个性,从来不提女婿,可见得这女婿确实不是什么显赫的王公贵族一类的人物,便不再问。
此时,爱莎正和普达娃待在一起,昨天她晕得非常厉害,一直不能睁眼,躺了一日夜,今天下午才好些,三人一起吃了晚饭,土司夫人笑着出了他们的碉楼。
原来,昨天下船后,爱莎便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后来是普达娃将她抱上的山,她说自己被绑架后就这样,但怕大家担心,一直没说,众人都以为她是在绑架中受了惊吓撞击,土司夫人忙叫叶大夫来看,才发现她已经怀孕。
叶天士说因她头晕,叫她一定要卧床休息,防止摔倒,幸好被绑后没出什么事,但暂时不要用药。爱莎夫妇都惊喜异常,知道这定是在巴郎山屯兵驻地那个晚上,尔晖阿妈忌日那个晚上,爱莎想起自己祈祷的那一夜,心生感慨,终于放下了心事。土司一家也极为兴奋。璎珞后来悄悄和叶天士说,他说的很对,不要着急,说回去后自己终于可以向容妃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