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吴德雅带海安去密云郊外和亲王府的墓园瞧了瞧。吴德雅第一次来是七、八年前,这是第二次来,海安是第一次来。这次吴德雅请旨了皇后,皇后吩咐了密云行宫的人,她俩便住在行宫里,由行宫的侍卫送往。
这地方是皇帝选的,背靠灵山侧依凤山,面朝文河,景致极佳。因为弘昼常随皇帝来密云狩猎,喜欢密云的山水。下了车,进了园门,见地方很大,但现在自然全是荒草,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在阳光里颇为静谧。两人沿大路走了一阵,吴德雅拐进了一条土路,走到尽头,停在一个石亭子前面,海安见亭子里有一个高高的石垒坟墓,前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魏氏之墓”。她于是问道:这就是那位死后追封的格格?吴德雅点点头。海安于是又问:她生得好看不?吴德雅笑道:我也没见过,但我想比你好看些。
原来,海安确实十分能干得体,却生得一般,顶多算秀气,说不上漂亮,比吴德雅和弘昼原来的两个妾室差远了,这也是吴德雅当年要她陪嫁的一个考量,吴德雅身边的银红也不漂亮。所以之前多年,弘昼都没有起收她之心,却因为三年前的那一夜,又因为性子好,如今她成了弘昼最宠爱的侧福晋,吴德雅和海安自己都没想到。
听弘昼的亲随说,如今王爷在外面连逢场作戏都没有了,吴德雅自是高兴,但又觉得奇怪,见海安素日在家众面前很有侧福晋的样子,有一次问海安,海安便道:福晋,奴婢是什么身份,和您可不一样,怎能不依着王爷?而且奴婢不会有孩子,王爷没顾忌,您都明白。吴德雅便笑:原来啊,就得这么治弘昼!没想到被你这个丫头误打误撞!海安也笑:福晋放不下身份而已。
吴德雅后来也问过弘昼,弘昼只说:她耐看。吴德雅便揶揄道:还听话吧?弘昼只笑而不语。弘昼也会去另两个妾屋里,但每次他从海安屋里出来时,都特别的容光焕发,倜傥风流,且浑身上下被收拾得一丝不乱,恰到好处,海安又素有人缘,所以王府里上下都心服口服。且海安对她一直毕恭毕敬,和在她身边做丫鬟时一个样儿,吴德雅很高兴,心喜她击垮那两人的计划果然奏效,她怎么也忘不了弘昼纳了海安那天,章佳氏那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现在她可是有苦说不出了吧。
因主仆两个好,所以海安听了这调侃的话,并不着恼,只笑道:您说她原是宫女,却入了王爷家的园寝,也算是死后哀荣了。
吴德雅叹了口气,不言语,她虽然不知道墓中这个女子究竟是谁,但知道她的死因,弘昼自是不谈,是婆婆裕太妃还在世的时候告诉她的。此时,守园人进来,见两位主子站在墓前,便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将手里的一捧淡红色的杜鹃放在墓前。吴德雅诧异地问道:老温,你怎么会给她送花?是王爷吩咐的么?老温回头微笑道:回福晋,王爷从来没来过,这是墓里这位格格的妹子拿银子拜托我的。
吴德雅问道:妹子?老温站起身来,道:嗯,三年前,她表妹从外地寻来这里,说是进京寻亲,才知道表姐已死,埋在这里,那天她带了淡红色的杜鹃花来祭拜,恳求我让她进来,我看她心诚又很可怜,于是放她进来,告诉她怎么走。后来,她出去的时候,给了我三十两的银票,说是她就这些盘缠,全拿出来了,请我常年给她姐姐供花。
吴德雅点点头。老温又道:那位妹子也很奇怪,她说只要春天开的淡红色杜鹃,因为淡红色的杜鹃是她姐姐最爱的花。看给这么多银子,我问那杜鹃谢了是不是上别的花?她说不要。然后她又说了两句话。
海安好奇地问道:什么话?老温道:唉,侧福晋,我这记性,似乎是说哀鸣,又说什么啼血,我也不明白。吴德雅道:‘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她是心伤姐姐的死。老温忙道:啊,对对对,福晋说的对,她一直流泪,伤心得很。一阵风吹来,海安看着冰冷的石头墓碑和那束淡红色的杜鹃花,似乎真是被血染红的一般,心里起了好大一股凉意。
只听吴德雅问老温道:她妹妹从哪里来?她还说了什么?后来你又见过她吗?老温摇了摇头,道:她没说,也没说过什么别的话,看着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妇人,穿着白布衣服,披着黑斗篷,那银票我也还记得,就是密云城一个银号里的,她后来再没来过……哦,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看她好像怀孕了,却不知怎么会一个人奔波上京来的,去京城又扑了个空,真是挺可怜……后来,我便在屋子外面种了这种杜鹃,免得每年去城里跑……
在回密云的马车上,海安见吴德雅闭着眼睛,便将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低声问道:福晋,您在为那俩姐妹伤心?您嘱咐老温,是想见见那位妹妹?吴德雅还是闭着眼睛,道:人死不能复生,我是怕王爷有麻烦,如果她再来,我们必须问清楚来历。海安心里悚然一惊。
吴德雅忽然一笑,又道:瞧我,就是多虑了,一个宫女的家人,能有什么能耐。这事儿你别和王爷说,免得他不高兴,这几日他又歇在家里,叫他痛快痛快。你给我捶捶腿,今儿走乏了。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略侧了侧身。海安才明白了一些,想起弘昼的荒唐脾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