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坐下来,那拉氏立刻跪在他面前。皇帝看着皇后,温言道:淑慎,你方才在外面那等紧张,还斥责李玉等人,朕都听见了,今天的事,你受惊了,朕相信你。说着便起身将她扶起来,扶到椅子里坐了。那拉氏淌下泪来,道:谢谢皇上!臣妾有罪,他们都是因为臣妾,但臣妾真没想到,袁春望这个贱人,竟然狼子野心要谋害皇上!都是臣妾失查,而且今天是您过寿,您受惊了,都是臣妾的罪过。
弘昼又笑起来,道: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还与我谈笑风生,掩天下人耳目,实则请君入瓮!是啊,若要拿他们,随时可拿,我这不是多此一问么?弘历,你真是天下心肠最冷,手段最狠之人,皇玛法看中你,真是没错儿!我比不上你啊,我怎么能比得上你!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啦!说着便站起身来,但因跪得太久,一时站不起来。
多罗忙起身去扶他,他打开多罗的手,自己勉力站了起来,径直向院子外面慢慢走去,边走边闲闲说道:今夜,月亮可真圆!多罗一直看着他,见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消失在重重院门外,流下泪来。院子里,只剩了三张空椅子,珍儿的尸首伏在那边地上,她身侧是一滩已干了的暗色血迹。
太后道:皇帝,这我就放心了,我乏了。说着站起来,皇帝和皇后也立刻站了起来。皇帝道:恭送皇额娘,都是儿子不孝,皇额娘不必忧心,保重身体。璎珞道:太后,我和傅恒送您回去。太后点点头。于是四人一起出院子去了。
太后又道:慢着。那两侍卫于是停了手。皇帝诧异地看着太后。太后道:皇帝,他是个疯子,就留着他的性命罢,我吃斋念佛多年,再不想多造杀业。皇帝一皱眉头,点了点头,多罗便吩咐那两人将袁春望带下去,袁春望还在凄厉地大叫:你胡说!你胡说!我乃先帝之子!我乃先帝之子!大清的皇子!你胡说!我是大清的皇子!皇——子——!在黑夜里听得叫人毛骨悚然。傅恒目光闪烁,璎珞心里冰凉,面色怆然。
德雅,我不仅是为了她。弘历,他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是他的亲兄弟,这就是罪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想想当年弘皙的事,弘历说他藩府体制和服饰超过一般王公,可这本是皇考允许的,却成了他僭越的罪状。当年弘晓在坤宁宫因胙肉被罚,事实上是因为弘昌和弘晈原来牵涉在弘皙逆案里。
院子里只剩弘昼和多罗二人。多罗立刻跪在弘昼面前。弘昼道:你也早知道了?多罗点点头。弘昼道:你不告诉我?多罗低头不动。弘昼道:他不让你告诉我?多罗还是低头不动。弘昼笑起来,道:多罗大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德雅他们如何了吧?多罗才抬头道:福晋他们很好,他们在王府里一切如常,什么都不知道,王爷放心。
院儿内只剩了皇帝皇后弘昼,太后刘嬷嬷,多罗李玉,傅恒和璎珞。太后对跪着的弘昼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弘昼并不说话,亦不抬头。皇帝道:皇后,你也坐。那拉氏才在一张椅子里坐了。皇帝又道:和亲王一时糊涂,颇有悔过之心,交代了一切,朕念在手足之情,着他圈禁于府中,无旨不得离府,以观后效。今晚之事,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否则格杀勿论。傅恒璎珞并多罗李玉都跪下接旨。那拉氏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但不看弘昼。
弘昼摇摇头,平静地道:
这晚回去后,弘昼便去到吴德雅屋里,遣散了院子里的人,再关起门来,将晚上的事都和她说了,但未提那拉氏参与密谋却临阵倒戈。吴德雅震惊之余,害怕之极。弘昼道:你们不必担忧,弘历只是叫我待在府里养病。有我在,谁也不能将你们和孩子怎样。
还有弘时,当年在荷花酥里下毒,被皇考直接过继给老八廉亲王做儿子,轰出了紫禁城。雍正四年,将老八撤去黄带,从玉牒除名,改名阿其那,同样对弘时削除宗籍,弘时因此抑郁而死。他为什么给弘历下毒?就是因不满皇考的苛酷,和八叔等交好,自觉和大位无缘,又不甘心。生在皇家,这就是命,除非登上皇位,不能有自己的意志。皇考为什么杀八叔,其实是因为他威望很高,那时候很多人都拥戴他,但皇考登位后他哪有谋逆之举?
弘昼低着头,始终不看他二人。皇帝叹了口气,看了看天上,道:今夜,月亮可真圆!李玉,晚了,朕要回去了。皇后,你也早点儿歇了罢。李玉忙上来扶他起来。皇后立刻站起来,和多罗一起低头恭送皇帝。待二人出了院子门,皇后便转身,进楼里去了,自始至终,她都没看过弘昼,弘昼也没看她。
你胡说!我乃先帝之子!皇帝阴沉着脸,对多罗一挥手,多罗便示意压着袁春望的那两个人将袁春望拖下去。
吴德雅哭道:王爷,您总是不听我的话,这么多年,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称病,找乐子宣泄,我从不拦着,这么多年不都过了吗?怎么您还是想不开……永瑛走了,您伤心,心里更苦,我是永瑛的额娘,我怎么不知道,所以我叫海安好好伺候您安慰您。您说皇上忌惮您,所以我觉得您有数有分寸,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您却是一直在悄悄做这等掉脑袋的大事!为了皇后,值得吗?她又是如何对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