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失笑道:“娘子,我一直与你在一起,怎会知道得比你多呢?”
沈烟揪起他的袖口,焦灼道:“那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带我去吧。”
沈烟睁大灿若星辰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眸里盈满期盼与急切。她信赖着他,也依赖着他,小白知道她不是容易被打动的女子,她的信任,得之不易,若是拒绝,只怕失望的她,再不愿对他敞开心扉。
隔了片刻,小白终于在她殷切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临近宛城,一股焦味儿随风袭来,小白搂着她,落脚于城墙上,遥望远处那缕缕黑烟升腾之地。
“这是哪里失火了吗,这么重的糊味儿。”沈烟举袖掩住口鼻,遮挡住空气中飘浮的烟味儿,等到看清了那乌烟缭绕的方位,她顿觉血ye倒流,心跳加剧,瞬间手脚冰凉,脸色刷白。
小白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别怕,一切有我。”
沈烟的脑子陷入短暂的空白,她木然地看向小白,迟钝地点了下头,实则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小白搂紧她的纤腰,御空而行,很快便接近了那烟熏火燎之处。随着目的地的靠近,沈烟心中无数次祈求着,她最不愿看到的事,千万不要发生。
小白微微侧目,余光将她紧绷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握着自己的手,早已细汗淋漓,从她指节传递而来的力道,他清晰地窥探到,她此时内心的惶恐。
然而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当他们在焦土一般的地方落下,若非小白扶持,沈烟已瘫软在地,断壁残垣,犹有余温,几处花木还燃着未烬的火苗,黑烟弥漫,火星翩飞,黄符舞蹈,在深夜的衬托下,像极了一场瑰丽的噩梦。
她挣脱小白的手,独自走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脑海里回荡起童年的笑音。那时,双亲犹在,纵使前路举步维艰,一家三口依旧其乐融融。
她来到园子,轻轻抚摸那被烈火焚烧过的桃树,她记得,这棵树是她十岁那年,和父母一起种下的,每天清晨,他们一起在树下焚香,研究更好的香方。不知不觉,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她原还想,等今年结了果,取来入香,一定别有风味,未料到,一夕之间,枝秃叶落,仅剩一人多高的枯木桩。
沈烟无视手上沾染的灰烬,移步换景,每一处废墟,在她眼里,都是曾经的风景,她记得父母是怎样辛勤劳作,一点一滴筑起这里的一砖一瓦,她深知,哪怕只是一草一木,都是一家人心血的浇灌。
无论创造再辛苦,毁灭只需简单地付之一炬,作坊里,父亲忙碌的身影,厅堂里,父母对自己的谆谆教诲,香铺里,母亲与客人交道的笑貌,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
曾经,只要至亲尚在,哪怕受尽污蔑,被视为异类,她也有活下去的勇气。后来,双亲离世,她独立支撑起暗香馆,但是没关系,只要这里还在,她的念想就在,她会记得回忆的美好,尝试忘记儿时的创伤,带着父母的殷切期盼,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可是现在,她还剩下些什么呢?
倒地的招牌,被碎成两半,上书的“暗香馆”三字,在烈火的炙烤中,变得焦黑难辨,断裂的边缘处,未熄的火苗尚在奄奄一息地燃烧着。
沈烟半跪在地,伸手便要触碰,紧跟在后的小白见状,忙施法灭去那道残火,她内心的痛苦,他无法感同身受,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唯有默默陪伴,悄然守候。
沈烟拍去招牌上的尘埃灰烬,拿袖子缓缓擦拭那三个金字,她记得,这块招牌,更变了三次,一开始只是拿墨汁简单地书写而已,后来攒了些银两,才找匠人来刻的字,再后来,日子好了,这才上漆描字。
对他人来说,这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招牌,但在她心底,却是她坚持下去信念。当她发现无论怎么擦都无济于事时,她咬紧下唇,越发用力地擦拭,直到袖口扯裂,掌心磨出了血,她仍是不停手地擦!擦!擦!
泪,无声滑落,尚不自知。
小白心一慌,忙上前捉住她的皓腕,柔声斥道:“娘子,你这是干什么?住手,快住手!”
沈烟不加理会,伸出另一只手愈加拼命地擦拭,小白捉住她两只手,招来她的厉喝:“放手,你给我放手!”
小白牢牢禁锢住她的双手:“娘子,别这样,你只是想让这里恢复原貌,我可以帮你的,你看!”
小白袍袖一拂,废墟受到召唤般,片片扬起,顷刻便叠盖出一个,同原先一模一样的暗香馆,地上的招牌合二为一,飞回原处,崭新如初。
“娘子,你看,这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吗?”小白欣喜地对她笑道,他握住她的双肩,抬指抹去她的泪,企图将这份伪装出的愉悦,感染予她。
沈烟慢慢走进香铺,伸手擦过柜台,抚过货架,她绕过画屏,掀起门帘,来到前院,穿过厅堂,步入后院,走进作坊,一切还是旧时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42章 第042章 你还有我!
沈烟环视片刻,突然对小白道:“把法力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