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禁无所适从了起来,索性抱膝蹲在门槛上,背对着那间久无动静的屋子。他神色恹恹的数了会脚下的蚂蚁。
“一只,两只,一双,两双……”两碗面,一包糖。
那下回呢。
可还会有下回么。
乔淮眸色晦暗了几分,犹豫片刻,还是拆开纸包拾了一颗晶莹的糖块,抵在舌尖上含住。
丝丝缕缕的甜意徐徐化开,本是空落落的某处得了熨帖,一时也分不清是是胃还是心。
纤指不自觉的把玩着拆下的红绳,绕上,解开,再绕上。
“下回,要更带劲的才行。”
3.
午后山间又起了风,那声音仿佛一只误入西厢的小兽,四下游荡,低声嘶鸣,奈何找不到出口。
少年不知不觉间敛眸小憩了起来。弯弯的睫羽罩住泛青的眼睑,小巧的鼻尖弧线挺俏,一副慵懒恬静。日头渐移,在地上投下浅浅的Yin影。
有多久没有这般晒过太阳了呢。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淮水边那个用篱笆墙围出的小院子。
那时阿娘常在河边浣衣,而他在生满瘿结和疤瘌的老树上捉知了。悠扬婉转的小曲乘风飘来,他仰面看着布满枝桠的天空,便会生出自己也是一棵活了很久的老树的错觉来。
那时,时光缓慢而模糊。
阿娘早已离开了戏台,老树下偶尔会有熟客来听阿娘唱小曲,唯有一个人只是小坐片刻便离开,他不苟言笑,但手里必定提来沉甸甸的包裹。而他躲在树上偷偷观望,待男人一离开,就缠着阿娘从那包裹里摸出几块糖饼。
阿娘叫他椋管事。
椋管事是爹的意思么?他问。
阿娘睨了他一眼,没收了他手里的糖。
后来,阿娘化作了淮水上的烟尘,留下一个木匣子和那些入梦前未及听完的传奇故事。
不久那个男人又来了,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入一处大宅子。那里有很多比阿娘还要美艳的女子,她们涂脂抹粉的脸上,都是相似的Jing致五官。
有一日,大夫人带着丫鬟行过花园时,瞥见了正独自玩耍的他,她弯身捏住他的下巴,眯眼打量,“老爷收藏这张脸的癖好还真是戒不掉了,都说九姨娘已经像了个七分,瞧这娃娃,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难怪老爷都挪不开眼了呢。”
大夫人口中那张脸的正主,说的是他的阿娘。而亲口告诉他的人,就是乔府的老爷,那个一直讳莫如深的爹。
那一晚,乔老爷推开了他的房门,酒气熏天的嘴里一遍遍的念着阿娘的名字,跌跌撞撞爬上了床榻,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按在了床榻间。蛮横的吻四落,他甚至狠狠的咬上了他的肩膀,任凭他如何哭号求饶,都不见停。
指痕错落在细嫩的身体上,他目光空洞的盯着头顶的木梁,那些天然的纹路仿佛一只只扭曲的眼睛,幸灾乐祸,抑或淡漠无情。
血自唇边溢出,一口,又一口,直到染红了身下雪白的锦被。
“他、他妈的,这娘们还留了这一手。”乔老爷终于醒了酒,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和衣仓皇的离开。
再后来,乔老爷便将他送到了西厢,被豢养的也好,被收藏的也罢,从来都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这张脱不下的面具,一张酷似阿娘的脸。
这不是梦,可是乔淮如何挣扎也无法醒过来。
隐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时椋叔便是这般来到他的面前,牵起他的手。
一双略感粗粝的手探上他的脸颊,鼻尖能嗅到一丝好闻的木屑气息。身前的Yin影深了几许,“你怎么睡在这里,外头风大,回房里去歇着吧。”
黑暗中的手消失了,乔淮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少年,一把扣住他欲抽离的手,“别走……”
那交叠的影子有一瞬的晃动。
糖早就化了,可看到眼前的人嘴里就泛了甜,他脱口而出,“我,我还没吃饭。”
4.
再次入眼的是陌生的房间,和莫名熟悉的味道。
乔淮直挺挺的躺在通铺上,准确的说是被严严实实的裹在两床被褥里动弹不得,身下浸出了一层薄汗。
屋子里窗明几净。连奚背靠着床沿,正垂首摆弄着什么,脖颈处弯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唔……”抬头便是一阵眩晕。
怎么回事,怎么一转眼人就搁这儿了?
身侧的人察觉到了动静,停下手上的动作,“醒了?”
他凑过来将食指探在人中上,“嗯,还好,还有气。”
“小爷我真要不行了,定记得知会你一声。”乔淮闭着眼,咬牙切齿道。原本清润似水的少年音变得喑哑,喉结动了动,口中满是腥涩的铁锈味。
连奚没有搭腔。
他眸色暗沉,单手撑在他耳边,另一只手替他理了理鬓边的shi发。指腹顺着鬓角往上游走,停在那眉梢入鬓处的一点朱砂痣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微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