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死死抱住青年下裳。额角被打伤的伤口崩裂,血滴淌着划过霜白如雪的颊边,染得青年袍角血迹
他怕自己如果放弃了,便连那破屋中唯一珍惜他的人,也要一起没了。
远处,一声清朗质问传来。
小镇居民并不多,日子过得清苦,少见豪奢之辈。这等穿金佩玉的富家公子,当是不知何方而来,前去昆仑山求仙问道之人。白玉宸乃镇上居民,就是念顾太极宗的面子上,这群人也不会下什么狠手。但换做凤衢,便不一定了。若是叫来此采买的昆仑仙长瞧见,只怕会被斩杀当场。
凤衢这才想起前阵子对方冒雪带他寻医的事情。
那白衣青年听了,安静地瞧了他一会儿,随后便微微笑了。
他说,别动。
白衣青年将白玉宸扶起来,望向红衣人,道:“须知我太极宗在收徒时,多注重求道之人的心性,天分反倒是次一些的东西。”他将话头一停,接着扭头看向白玉宸,“小小年纪,心性已如此坚定。我觉得,你比那位公子更加适合我太极宗。”
凤衢问他:“你怎么了?”
你做坏事。”白玉宸道,随后又朝他笑了笑,“会在风雪中迷路的狐狸,多半都是不伤人的。”
白衣青年身旁的少年顿时恼道:“在我太极宗附近欺男霸女,还敢问大师兄是什么人?你们也太嚣张了吧!”
“本少爷”富家公子站了一阵子,最后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我来昆仑山求、求仙访道!”
白衣青年却只当未闻,只蹲下身,扶起了蜷缩在地的白玉宸:“可伤到了什么地方?”
凤衢的伤在白玉宸的照料下,渐渐地好了,但白玉宸却逐渐虚弱了下去。终于在某一日,他卧在床上,白皙面颊上染着一层透红,滚烫如火。
白玉宸愣了愣,茫然地睁圆了眼睛,下意识地望向凤衢的方向。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无力,感到了憎恶。
年幼的他,仍是处于难以接受生死别离的年岁。眼前这人救他一命,却要因他而丢了性命,自然更令他不安至极。但他人只影单,亦是伤患在身,是无论如何却也救不回对方的。
红衣公子当即怒道:“你这!你可知本少爷是什么人”
“不知是何人,在昆仑山下欺压寻常百姓?”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名白衣佩剑的青年,眉目疏朗,气宇沉稳。他话虽是疑问,却直直看向那一身红衣的富家子弟,显然已有了几分怒意。
这时,不远处却忽地起了一阵骚乱。
凤衢望去,果然在人群中瞧见了一双剔透的眸子,盈盈如玉,闪着微微的水光。
凤衢信了。
白玉宸低低咳了几声,摇头道:“谢谢仙长,我很好,无事。”话罢,语气微顿,又扭头瞧向那位红衣公子,“是我不小心撞了这位公子,劳仙长费心了。”
那人愣了愣,随后冲他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白衣青年顺势观去,见到惶惶不安的凤衢,当即眉头微凝,面色一道冷肃下来。他往前一步,手伸向身后背负的剑匣,道:“你且退”
肉体的碰撞声沉闷传来,依稀是不知哪家的富家子弟,竟在当街打人。
只是,白玉宸却未曾如他所说那般康复起来。反而高烧不退,连意识都模糊了。凤衢卧在他身旁,瞧着他泛着滚烫热意的两颊,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那富家公子便道:“问本少爷?那你又是何人?”
凤衢无心去管,却又从风中飘散而来的低声闷哼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顿时叫他浑身僵住。
“你这小子,莫非没长眼睛吗!”那富家子弟跋扈道,“撞了本少爷,道个歉就想走了?”
但他却不敢放弃。
凤衢瞧着他的真挚模样,未再说话。
那位富家公子一愣,顿时便慌了神,却又拉不下面子在众人面前俯首认错,便径直僵在那儿,面色青白不定。行凶的恶仆瞧见了他这副模样,纷纷收了手,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儿,生生堵出了个人墙。
白玉宸其实是骗他的。脆弱的人类,并不如妖族那般强壮。一旦陷入疾病,便有可能如花儿一般的,转瞬便谢了。
围在周遭的仆从们纷纷称是。
红衣公子恼道:“仙长,这下可证明我是清白了的吧!都是这个穷讨饭的错,跟本少爷可没关系!”
凤衢慌了。
这一住,便是小半月。
凤衢冲出屋子,来到了之前白玉宸带他来过的那个药铺,冲医馆里的大夫磨牙低鸣。大夫依稀认出了他的模样,却只嗤笑了一声,喊徒弟将他从屋中赶了出去。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说:“大约是受了寒吧。没事,很快就会好了,你不用担心,乖乖在这里呆着。”
“等一等,仙长。”白玉宸抓住了青年的袖摆,急急望向凤衢,用眼神示意他快些离开,“我愿意拜入太极宗!还请您带我回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