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手中的琴弦还未来得及拨动,静室里就闯进来一个人。
来人一袭墨色衣袍,丝绸般乌黑发亮的发随意的竖起一个马尾,看见青云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略显怔忡的神情,再看到被青云宝贝的小心放置的琴,常亭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掀翻了青云的琴,琴磕在桌子角上,琴弦被桌角划出一段紊乱而又嘈杂的声音。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许再弹琴!”
男人的声音十分凶狠,然而其中却透露着一丝隐忍和害怕,他凑在青云耳边,一字一句的低语,像是亲密之人之间的悄悄话:“再被我看到你弹琴,我就废掉你的手。”
青云看着男人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看穿了什么一样,伸手把愣充大尾巴狼的狗头推开到一边,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说:“快得了吧你,你要是真的想要废我的手,找什么理由不行,非得找这样的借口。”
青云把琴扶起来放回书案上,轻抚琴弦:“再说了,我弹不弹琴,关你何事。”
常亭抿嘴不说话了。
青云抬眼看他:“倒是你,明明之前也很喜欢我弹琴来着,为什么到现在就不喜欢了呢?”
青云目不转睛的看着常亭不自觉紧咬的下唇,伸手帮他把嘴巴放松,“快别咬了,问你个话就咬嘴唇,以后我要是让你打我,你还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
常亭委屈的说:“才不会打你呢。”
青云顺着他说:“好,哪怕全世界都会打我骂我,你也不会的,我信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吗?”
“不能,”常亭回答的干脆利落,“总之你就是不许弹琴了。”
青云微微勾唇,言语间满是无奈:“你怎么这样不讲理呢,我自己就是琴师,不弹琴,我拿什么养活自己?”
看着他这样,常亭差点就蹦出一句“没事我养你”来了。
可是他不能说,青云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是天上的一片云彩,没人能禁锢的住他,只要自己能够阻止那件事的发生,青云就可以重新拾起他最爱的琴,重新为他演奏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些画面,常亭就忍不住全身颤抖。
青云见从常亭嘴里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便也不再打算问下去,他和常亭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常亭不想说的,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只是一想到从前那么喜欢听自己弹琴的人如今正站在面前阻止他,青云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爽快。
但总归,常亭不会害他就是了。
不过阻止归阻止,这小子认祖归宗这几年,依旧没学会阻止的正确方式,青云面对着常亭,眼睛却瞄向案上的琴,心想只看不摸,实在是太对不起这把好琴了些。
常亭从青云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情绪,略带歉意的说:“我就是觉得我都不许你弹琴了,要是再不让你看看,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青云哑然,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是知道我的,这么一把好琴摆在我面前,我要是忍住了不上手去弹一弹,那还是我吗?”
常亭把头埋在青云的肩膀上,不说话。
自己只是先帝的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罢了,和当今皇帝也没有什么过深的兄弟情感,人微言轻的,只有自小一起相依为命的青云肯为了他,在乡下老木屋的家里对着一把陈旧的琴练就高深的技艺,前几年发现常亭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儿子时,只因为常亭想要出人头地不再受人欺辱,青云便不分昼夜的赚取路费,供他进京寻亲。终于在前年,二人成功见到了外出游猎的先帝。
先帝见了他之后喜极而泣,对他疼爱有加,却不希望常亭也卷进夺嫡的争斗中,便封了他个闲散职位。大皇子继位之后,也随手封了他个王爷名号,留在京中吃喝玩乐。
总归自己在那些兄弟们心里,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
常亭阖上眼睑,在他的上一世,再过几个月,皇帝就要因为小人进谗言,诬陷自己府中藏有敌国细作,亲自过来检查了。
那时自己并没有禁锢青云的爱好,青云自进京以来逐渐名声鹊起,被冠上了第一琴师的名号。
青云一直同常亭关系交好,皇帝要来王府,传话的人还点名要让第一琴师在席间演奏,不知实情的常亭自然要好生招待,便拜托青云演奏一曲。
然后一切证据指向青云。
常亭无法,只能看着青云被随着皇帝而来的士兵押走,就连自己也染上了私通敌国的嫌疑。
常亭虽然是个王爷,却无权无势,根本没有办法查明真相,甚至连去地牢看一眼青云都做不到。
一个月之后,青云的尸体被扔去了乱葬岗,常亭终于可以看见青云,却只能对着青云的尸体独自懊悔,后悔自己没能保护好他,后悔自己被身份蒙蔽了眼,最后连救个人都做不到。
青云的尸体破破烂烂,可知他在牢中受了多少刑法,即使是青云最看重的手,也被弄得指甲脱落,指骨碎裂,面目全非。
青云蒙冤,常亭被背上了私通敌国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