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惠一路随她进了后殿,但见她ru母并三两个大丫头在外间伺候着,西梢间门上的海棠红缎绣梅花纹的门帘卷着,喜儿正抱个软枕盘腿坐在炕上托腮摆弄炕桌上的双陆棋子,一并还有个穿葱绿小袄柳黄裙子的小姑娘陪着,只微微蹙眉看着她,瞧见他来,才却步纳了个万福。
喜儿不过恹恹看来一眼,敷衍的叫了句哥哥。
“今儿个玩的不开心?”合惠走过去,扫了眼桌上摆着的走了没几步双陆棋盘,瞧她道:“可是勒敏家那个老六惹到你了,与我说,我去帮你教训他。”
已故的皇贵妃娘家胞弟,礼部尚书勒敏家的一对小兄妹,小一点的妹子与喜儿年岁相当在宫中伴读,大一岁的哥哥四岁那年头一回随母亲进宫,在慈宁宫里方见喜儿就看直了眼,喜儿小时不懂又贪玩,逗猫儿似的引着他跑了好几圈,回头还当作趣事儿讲给了太皇太后,为此连带皇太后万岁爷在内,都没少编派出笑话儿来。小公主这两年年纪渐长,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听他一打趣,立刻就气鼓了嘴巴,把棋子一撂恼道:“我不喜欢启霑,你不许胡说!”
合惠适才一笑,没事儿人似的在她对面坐下来,只叫小公主愈发气得咬牙,恰宫人来问他吃什么茶,便把棋盘一推,发脾气道:“什么吃什么茶!我宫里没有茶给他吃。”
合惠也不理她,但吩咐丫头:“泡一点小龙团过来,我上回吃着甚好,可巧玛法得的一点,尽给她送来了。
那宫人名唤玉致,为人最是周到细致不过,打喜儿还在养心殿时就在她身边近身伺候,待挪到永寿宫以后更是总理了大大小小的事务,比她nai嬷嬷与喜儿还亲厚两分,因也不怕她的公主架子,笑应个是就去了,临走还瞧了眼小公主道:“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一回来就百无聊赖的,我们问什么也不说,可要劳烦六爷好好开导开导了。”
合惠转头看喜儿,待玉致去了才收拾着棋盘温声问她:“可是怎么了?同我说说?”
“哥哥……我有点不开心。”小公主托着小脸,抿抿唇叹了口气,打眼一望外间,只叫宫人们都退到殿门外头才低头摆弄着衣角道:“今儿去如意家里玩儿,她们家太太招呼我们,如意一直粘着她太太撒娇,我瞧着心里就好不是滋味儿。”
合惠伸手越过小几抚了抚她的发顶,“你是想娘亲了么?”
喜儿托腮点了点头,“我上回写信问,娘亲说她要到三月里才能回来,还有整整两个月……”她又小小叹了口气,十分郁卒,“阿玛从前跟我说,娘亲在女院授课十分辛苦,我不能叫她担心,我要是想娘亲了他就陪我。可是他天天在忙,上回娘亲回来,还跟我说阿玛日理万机,我长大了,不能老像小时候一样总叫他Cao心,我要是有事就写信给她。哥哥……”她拧了拧眉,很是为难,“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把我忘了么?”合惠含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日后有事就同我说。我告诉你,你每天找点乐子,两个月晃眼就过去了。”
小公主幽幽叹息:“可是我现在不开心,不想找乐子。”
合惠笑了笑,只低头把棋子摆了,招呼她道:“来,我瞧瞧你长本事没有。”
小公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你是忘了除夕晚上才被我杀的片甲不留么?”
“那是让你。”合惠十分不留面子,“你来,我让你三次骰子。你要是赢了我,等到了中元节我求了二哥带你去逛庙会。”
小公主向是好胜心切,听他这么一说哪还了得,立刻就Jing神一震与他打起了双陆,先还堵着一口气要给他几分颜色,后头就耍赖带了灵犀一起,再后头索性要推了棋盘重来,合惠陪着她,直玩到了宫门将要下钥才起来,瞧她坐在那里看着棋盘嘴巴鼓得气球一样,便掸了掸衣裳道:“你好好学……”他瞧了眼她身边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算你们两个,十五前要赢了我,这话就还算数,若不然等到二月二也行。”
把个小公主气得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只把手里的引枕照着他脑门儿扔过去,闹道:“容锳你是骗子,我要告诉阿玛,告诉玛法和达玛法……”
六阿哥浑不在意的伸手一挡,将那枕头接住搁在了炕上,方要出门,就见一个玉致迎进来,一福身道:“才灵犀姑娘家的老太太打发人过来问公主这里可是还有什么吩咐,老太太还在西华门等着她出宫。”
合惠侧身一让,不觉往后一看,却见那一晚上无声默默波澜不惊的小姑娘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讷讷道:“我忘了老太太一早递话儿叫我一同出宫了……”随后惶惶站起来与喜儿告辞。
合惠心里好笑,又觉得自己不磊落,但把眼皮一敛,先一步出了门。不过他脚程慢,还没过照壁灵犀就带着丫头赶了上来,因见他在前头,又急着走又碍于招呼,遂拧着眉顿住了步子,又丫头扯着她衣裳催,适才几步跟上合惠,告了句失礼匆匆去了。
不料方出永寿宫,就听后头人唤了一句你等等,灵犀提着裙子顿步回头,只见琉璃宫灯昏昏暗影之下,身形修长而眉眼清冷的少年双手虚拢,长揖到地,“方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