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
合惠撩袍下跪,僵着脸色默然片刻,方抬头道:“容铖出言不逊,诋毁我母亲,中伤灵犀姑娘清誉……”
“所以你做弟弟的说打就打?”皇太后细长的眉梢一挑,又压下来,“你眼里还有没有尊长?”
合惠闷着头不说话,太后也不再说他,转而叫拿戒了尺,却对着容铖道:“你出言无状在先,我就罚你打十下手心,你认不认?”
“孙儿……”五阿哥外强中干,向是半点胆子没有的人,觑一眼他额涅抿着嘴不吭声,就乖乖的跪下磕头,“孙儿知错……”
直起身来,看到宫人捧着那金丝楠木的戒尺过来却心里一阵发寒,嗫嚅着嘴巴唤玛法。
“狠狠的打!”皇太后看着他哆嗦眼皮也不眨一下,“叫他给我记清楚祸从口出!”
实打实的十下板子,不过三下容铖就嚎啕起来,祥嫔只攥着帕子咬牙忍着。好容易十下打完,手心肿得比脸上还厉害,祥嫔也不说话,只把孩子拉过来,抿着嘴唇等太后处置合惠。
太后押了口茶,适才转望合惠,“长幼有序,虽则你兄长有错,你也不当任意欺侮下此重手,而当宽仁容让。我罚你十下戒尺,你认不认?”
合惠敛目磕了个头,平静道:“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祖母惩戒,孙儿认罚,不认罪。”
皇太后登时冷下了脸。
历经三朝而官至两广总督、右都御史的老臣孙如望病重。万岁爷带着几个近臣亲自去了孙府探望,又顺道拐去了大学士及殷陆离府上商议补缺人选及开春将要施行的诸项兵农工商政令,直等到亥正时分才回宫。他乏累了一天,一回宫就听说两个阿哥打架闹到了太后跟前儿,惹恼了她老人家,便按着眉头有些不悦,本打算先把两个罚去跪一晚上祠堂,等明儿个再说,待听得回事儿的太监说是五阿哥与六阿哥,就把手一放,紧赶着去了慈宁宫。
等到慈宁宫,见太后冷着脸生气,祥嫔揽着五阿哥心疼,独独合惠一个跪在地上,虽明知他是犯倔撞在了太后枪口上,万岁爷心里头还是窜上了一股火气,草草与太后施了个礼就看向祥嫔母子,冷声道:“你们跪下。”
“奴才……”祥嫔欲辩,只叫他一个眼神儿慑住,低眸跪了下去,暗暗觑太后的反应。
皇太后方才叫合惠下了脸,自忍不下这桩,他们那厢方跪下,她便一搁手臂看向皇帝,冷冷开口:“皇帝有什么冲我来,不必冲着他们母子。”
“额涅。”皇帝回头朝她一躬身,放缓了语气,“儿子不是忤逆您的意思。方一路过来,我也问了前因后果,实是看不过这起子小人在您面前搬弄是非。”
太后瞧他不语,皇帝也不多言,颔了颔首就转向祥嫔母子,望着畏畏缩缩的捏着祥嫔的衣角躲在她后面的容铖,一字一句道:“你在永寿宫门口说了什么,原原本本的再说一遍。”
“儿……儿子……”容铖怕他,话都说不连贯,只叫皇帝厌弃的挪开了脸,吩咐陆满福:“把伺候的奴才传来。”
“你们瞧……也不知哪个生得贱……贱胚子,就叫他跟着敏娘娘也脱不了劣……劣根性,毛……毛还没长齐就会勾搭小姑娘了,哟……那是谁家的姑娘?”小太监是哆嗦着结巴着学完了这一段话,跪在地上一径的磕头说奴才该死。
“这是一个阿哥说的话?”皇帝压着怒火瞪向祥嫔:“你教的好儿子!倒还有脸来求太后做主?”他疾言厉色,只叫祥嫔噤若寒蝉,由得他历数其罪,“皇后一早说你处处与李嫔争锋计较,满肚心机算计,长此以往恐教坏了孩子,叫他们兄弟不睦。朕一向念着老五尚小,未多与计较,托付她她屡屡规劝。不想你非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教唆的五阿哥不单飞扬跋扈,更兼心术不端,如今更是有加无已的到太后面前挑唆,大阿哥三阿哥……” 他哂笑一顿,陡然拂袖冷哼,“朕看你是其心可诛!”
皇太后日常不多理事,祥嫔尚且摸不清楚,因才有胆一探,可皇后与皇帝夫妻两个,却一个比一个洞若观火,她实没料到眼见才说的话就被他知道,当下就全然乱了阵脚,心惊胆战的伏在地上磕头,也不敢辩言,只一下一下尽磕实在地板上,抖着嗓子说奴才知罪,奴才该死,却又去求太后。
五阿哥一无所措的哭着过去扯她,方抓住她衣角就叫奴才拉了开来。皇帝目光沉沉,但寒着脸吩咐:“把五阿哥带回去,抄经一尺,禁足思过。祥嫔褫夺嫔位,迁居乾东五所,日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准探视。”
“皇上——”祥嫔只觉如同五雷轰顶,脑中嗡嗡一片,想说些什么,喉咙却仿佛被棉花塞住了一般。
“带下去。”皇帝一挥手,波澜不动的看着几个太监将哭着喊着的母子两人拖下去,略顿了顿,即瞥了眼合惠身边捧着戒尺的内侍,面色沉沉的吩咐:“拿来。”
那叫谷安川指派了行刑的小太监立时吓得一抖扑通跪地,哆哆嗦嗦的把尺子举国了头顶,陆满福过去取了,却迟疑着没递过来,眼见皇帝深深吸气,方小心递到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