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距离他们稍近的修士匆忙向后退散,生怕在这魔女杀完岑敖天后,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猎物。
可他们在将要跑出广场的一瞬,却像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阻隔,根本不得出。
于是,一众人缩在边缘,神情惊恐,只敢远远地看着。
却没有一个上前来救他。
意识到此,竭力向后爬的岑敖天心中升起一种凄恨不甘的情绪。
瞧瞧,他这些年都护了些什么白眼狼,眼见这女魔头要杀他,一个个竟都无动于衷!
他眼眸中闪过刻骨的恨意,看向沈呦呦,也看向远处修士。
被看到的修士躲闪着目光,心虚间又有些理直气壮。
若是寻常时候,他们自然是会争赶相救。
可在看到那水幕映出的画面,看到岑敖天曾经把一个个同伴当做rou盾、用来保全自己后,谁还敢上前帮忙。
去做他的替死鬼吗?
此时高台上只余有天道一人,他俯瞰着,将场上景况尽数收入眼底,眉头也一点点蹙起。
这些没用的东西……
而沈呦呦的剑已然抵住了岑敖天的脖颈,剑锋炙热,带着汹涌杀意。
岑敖天粗喘着气,老态毕现,已没有动弹的气力,可看着沈呦呦的一双眼仍是充斥着刻骨杀意与妒恨。
“要杀要剐随你便。”
岑敖天露出一点英雄迟暮的孤傲,仿若这样就可以抵消他此刻的狼狈。
沈呦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极冷:“我当然要杀你。”
说着,她却将置在他脖颈的剑移开,转而抵向了他的手腕处,然后用力一划,断了他的经脉。
割断经脉,痛楚自不必说,岑敖天痛呼一声,看向沈呦呦的目光恨不得生啖其rou:“要杀便杀,何须如此折辱我?”
“折辱?”沈呦呦重复了一遍,眼中凛意如刀,“你觉得,断绝经脉就叫做折辱了?”
“你大半生皆在云端,又如何能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折辱?”
她哽着喉咙,咽声道,“是被踩入泥潭中,一点点被踩碎脊骨,一下下被磨烂血rou,一次次被折断希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深陷泥潭,永不得出!”
她每说一句,岑敖天的面色便苍白一分,到最后已然惨白若纸。
看着岑敖天神情,沈呦呦嗤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不屑于这样对你……”
她冷声道,“但有些事,我要让你知道。”
她俯下身,剑锋重新对准岑敖天的脖颈,“谢知涯,也就是你想要杀的那个魔修,正是你的孩子,你与谢星雪的孩子。”
这话一出,岑敖天神情由惧转惊,旋即反驳:“你想哄骗我什么,他怎么会是我的孩子,他身上分明没有我的血脉……”
沈呦呦并不理会他的质疑,而是自顾继续道:“因为你犯下的罪孽,他幼年失孤,落入魔窟,受尽万般折磨,经历遍了你所害怕的那些折辱……才成了今日模样。”
“可他本来可以平安长大的。”沈呦呦颤声重复,“他是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的。”
她将剑往岑敖天脖颈刺入,恨意入骨,“都是因为你,是你毁了那一切——”
“如今,他想要毁了这玄天宗,灭了这正道天地……这一切灾祸,都是源于你。”
喉咙被剑锋刺压,岑敖天眼若铜铃,张合着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过你放心,我会阻止他,不是因为怜惜你们,而是觉得,他没有必要再为了你们这些腌臜东西脏了手,更没必要为了报仇背负上更重的枷锁。”
沈呦呦咬着牙,将长剑抽出,狠狠朝岑敖天心口一送,“所以,这些会染上脏污的事,就让我来……”
她不想再做遇事只知逃避的懦弱鬼,她也想拿起剑,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
谢知涯看着沈呦呦将剑锋对准岑敖天的脖颈,似若很平静,袖中手却有些仓促地攥住了袖口。
她不喜欢杀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喜欢任何与杀戮有关的事,也不喜欢这方遍布杀戮的修□□。
可如今,她却为了他,要杀岑敖天,要去做她所厌恶的事情。
他该阻止她的。
可他终究没有阻止她。
这种被在乎、被保护的感觉恍若罂粟花种,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只要沾上一点,便像是中了蛊,怎么也舍不去,离不脱……
她可以为他破例,那她有没有可能为他留下来呢?
谢知涯垂下眼眸,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攥着袖口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突然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极锋锐的危险目光,乍然抬眸,恰好对上了一双眼。
“夜九”正看着他,用冷漠至极的眼神。
谢知涯回以同样冰冷的目光,心里却明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夜九”很不一样。
他眼中冷意凛然,却没有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