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能想。一想她就想到她家孤孤单单被拉去军训的明明,她眼泪水都要忍不住了。她家明明,最怕孤单了,就喜欢跟家人待在一起。所以上辈子,虽然明明跟他们这对爹妈的关系紧张,却依然让他们住在自己家里。
陈凤霞越想越替石子路学校的孩子难受,真是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嘴上讲人人平等,连教育权都不平等,还谈个屁的平等。
王校长看她气愤不已的模样,还要反过头来安慰她:“已经在进步了,之前是连中职中专都不收的,统一回原籍自己想办法去。社会发展都是被社会矛盾逼出来的,以后进城务工的人更多了,小孩多了,矛盾激烈了,说不定就会有人出来解决了。”
话糙理不糙,权利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啊。没有当初丰城的事,农业税到现在估计还是铁板一块。眼下,不是有地方试点取消了嚒。
陈凤霞明白王校长说的是正理,但她到底不甘心,还是想试一试。要说九年义务要国家掏钱难办也就算了,那民办高中总没问题吧。你城里的公立高中不收人,我自己办个高中接收小孩上学总可以吧。
说实在的,都是爹妈,都是当过农民工的人,小孩能上高中将来有机会读大学,哪个愿意他们不进一步升学哦。
陈凤霞打定主意就鼓足勇气去教育局问政策。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什么?人才!不要看现在城市都嫌人多,往外驱赶盲流。到以后你看着,所有城市都要开展抢人大战。你让娃娃在你这里上高中,以后就算不留在江海上大学而是考出去了,人家也把江海当成自己的家乡,情感上就愿意回来工作。凤栖梧桐,有梧桐树才能引来金凤凰,有了金凤凰,你还愁城市没发展?
奈何陈老板大道理讲了一箩筐,教育局领导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人家也不吭声,就由着陈凤霞说得口干舌燥,一杯茶都压不下嘴里干得起火星。
教育局去石子路学校视察过好几回,领导和陈凤霞也算熟悉了。双方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加上郑国强又顺利重返上元当上了名义上的二把手实际上的当家人之后,相处的甚至可以用融洽两个字。就连石子路学校的校园勤工俭学模式,教育局都三番五次说要在全市推广,可惜到今天也没真正开始。也是,学校是受社会大环境影响的,并不是教育者想怎样就怎样。
现在,领导看着陈凤霞,也努力做出心平气和的模样,还主动给她添茶水:“你坐你坐,别客气。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们都考虑过。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在你们看来就是尸位素餐的代名词。”
陈凤霞赶紧否认:“没有没有,领导你妄自菲薄了。你们为祖国的未来做出的贡献和努力,老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
局长直接摆手,很是看开的模样:“行啦,我们挨骂的时候少不了。但凡出来做事哪有不挨骂的道理。但贡献不敢提,努力我是要拍着胸口讲我们是真努力做的。为什么只能让他们考中职学校?我跟你讲,真不是网上说的那些城市只需要廉价的劳动力,不给农民工子弟上升的空间,只想把他们培训成马上就能被剥削的劳动者;而是户籍问题。我们江海的高中接收了他们,将来他们去哪里高考?高考不由我们做主啊,高考得回原籍啊。他们要是一直在江海上学,将来去哪里参加高考?按政策是得回原籍高考。可回原籍高考的话,要不要算高考移民?”
他叹了口气,“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不是一地一市可以解决的。各地的高考试卷不一,招生计划也不同。不是我吹牛,地域摆在这里,高考大省的小孩跑到内陆去考,能占多大的便宜不用我说吧。没便宜占,哪有那么多人每年都挖空心思高考移民啊。我知道社会办学对户籍限制很不满,但没有这些,你说,是不是会乱?国家这么大,情况这么复杂,它不一刀切,那能钻空子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们讨论的最终结果是只能开放中职教育学校。高中不行,到时候人家孩子不能在江海高考,回老家卷子又不一样,那是坑了小孩。”
陈凤霞是晕晕乎乎走出教育局大楼的,她张了好几次嘴,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她找不到话去反驳。她以前为着民工家小孩连义务教育都得不到保障的事,一直在心里挺鄙视教育局的,感觉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结果能坐到位置上的,哪个真是彻头彻尾的大草包呢。人家看的比你远多了,人家连现实存在的困局没办法从自己层面解决的部分都摸得清清楚楚。
只是有些事情不能拿出来当理由说啊,户籍制度那是国家层面上的事。你一地方教育局领导公然抨击它的存在导致了教育不公?这不唯恐天下不乱嚒。
陈凤霞叹了一路的气,脑袋里全是嗡嗡的声音。她稀里糊涂的,甚至完全想不起来后面到底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她开车回灯市口,刚好碰上豆丁们被小饭桌的老师领回家。现在的一二年级小朋友放学反而比幼儿园早,老师是先接郑骁和蔚蔚,再领上另外一位幼儿园小朋友的。
三人眼睛都尖,瞧见陈凤霞的车就激动地又蹦又跳。
陈凤霞把他们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