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龟裂出一条条交错的裂痕,到处都是倾倒的房屋,残存的断壁,以及越来越多的血迹。即使它们早已凝固,空气中也仿佛还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死寂。没有任何活物。时间也仿佛在此凝固。
顾青玄一路上越发沉默,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一直分神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的洛明泉担忧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师尊,您还好吗?”
顾青玄摇了摇头,想要抽回胳膊:“我没事。”
洛明泉顺着他的力量松了劲,下一秒却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那我们继续走吧。”
顾青玄怔怔地望着两只交握的手。这,实在于礼不合。
他应该把手抽出来再训斥他的。顾青玄想着。
但那掌心里传递过来了一股安定温暖的力量,逐渐平复了他一路走来沉重压抑的心情。于是潜意识里,他似乎也不想放开那只手,就这么一起走了下去。
白梅村并不是很大,即使两人一路走一路搜寻线索,也很快就到达了村子的中心。
和很多宗族式的村落一样,白梅村是以祠堂为中心建立起来的,祠堂前的空地上,伫立着一棵高大的梅树。虽然树已经枯死了,但从那需要几人合抱的粗壮树干和遒劲冲天的枝条上,仍能窥见它往日的繁盛。白梅村名字的由来,恐怕也与这棵梅树有关。
梅树低垂一些的枝条上挂着许多红色的绸带,顾青玄随意拾起一条看了看,是祈求风调雨顺的许愿带,已经不知道在上面挂了多少年,早已风蚀殆尽,用手稍微一扯就断成了数截。
两人又分散开在四周的民宅内探查了一番,仍然一无所获。没有噬人的妖怪,也没有感受到一丝邪恶的气息。若不是各处残存的血迹,这里简直更像是一座被人为遗弃的荒村。
天色渐晚,顾青玄决定在村内尚算完好的祠堂内过一夜,说不定晚上能发现什么新线索。
洛明泉知道师尊喜洁,本想打些干净的水来供他使用,但是周围找到的几口水井里竟都是一滴水也无。好在水囊里还有些水,顾青玄也不想在这种环境下太讲究,便止住了他要去村外打水的行为。
洛明泉便又去附近的民宅里找了许多稻草和干柴,在地上简单扎了两个稻草坐垫,然后动作熟稔地在祠堂的中堂里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顾青玄看着他忙活,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手帮忙。他突然发觉,除了把他领回天机门,让他衣食无忧地长大,再按部就班地传道授业外,自己其实对洛明泉这个人并不是十分了解。他的习惯,他的喜好,他的所思所想,自己其实几乎一概不知,或者说并没有刻意上心过。而洛明泉却知道自己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好恶,总能事事安排的妥帖。殊不知妥帖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
或许,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
顾青玄静静地看着洛明泉把柴棍架空,好让火烧得更旺一些,突然开口道:“明泉,你这三年在外面游历,有什么见闻吗?”
洛明泉拨弄木柴的手一顿,回望过去。
顾青玄并不是一个热衷于闲谈的人,有时甚至有些沉默寡言。洛明泉对他的主动发问,尤其还是问他个人的游历经历颇有些意外。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师尊,只见他正对着火堆屈膝坐着,一手搭在膝盖上,上半身微侧向他,脑后的发丝随着他的姿势从肩侧缓缓滑落到身前。乌黑的瞳眸还是一如往常的清亮,但目光却又好像和平时不同,似乎不是在看着他座下最小的弟子,而是真的在看着他这个人,那么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洛明泉心如擂鼓。或许,他可不可以有一点奢望,师尊现在是想要多了解他一点?
洛明泉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略一思索就从他一边行医一边游历的经历开始说起。这三年,东至沿海,西至高原,南至丛林,北至草原,他都去过。在海边,他曾乘船出海,登上无人居住的小岛采药,还看到了小山般大小的鲲。在西域,他跟随商队从漫漫黄沙中穿行而过,在戈壁的月色下和牧民一起用弯刀分食烤羊肉。在南疆,他见识到了瘴气和蛊毒,若不是自身医术高超,恐怕还会有性命危险。在北域,他在边城生活了一段时间,亲眼见到了九州与蛮族士兵之间惨烈的战斗。
顾青玄认真地听着,心绪跟着他的故事波动起伏,听他描述大漠湖海的壮美景象,也不禁心驰神往,听到他遇险的过程,不由流露出担忧之色。
从洛明泉的描述中,顾青玄发现,原来他不喜欢太过广阔的水域,原来他偏好牛羊这种肉食,原来他会害怕虫子这么微小的生物。
脑补了一下洛明泉看到虫子害怕的样子,顾青玄没忍住轻笑出声。
和平时矜持疏离的礼貌性笑容不同,这一笑如早春乍暖,百花初绽,端得是高岭玉形,擢秀霜林。
洛明泉看得呆了,他从未见师尊这么笑过。
顾青玄刚才也只是想得入神,甚至都没发觉自己笑了,见洛明泉突然不说话了,还关切地他问怎么了。
洛明泉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