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离将目光停驻在那少年身上。
“是的。”少年微微一笑,两个酒窝又显露分明。
“一个顾家的家主,一个孙家家主的小孙子,你们二人好巧不巧,都未曾见过灭你们八户族的罪魁祸首。”
郑玄离的视线不断在他们之间来回,他面上显露出了细微的笑意,颇有些感叹,“看来这千年来,是皇家让你们八户族过得太过安逸,以至于旁人打上门来,你们连人家的面都没见,便先跑了。”
“陛下,舒罗也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我顾家藏在深山天堑,可这帮人却仍有本事找来……他们不只有几人那么简单,且个个身怀绝技,其中更有一人身具异能,极为厉害,一路损毁我顾家符纹无数,巫术于其毫无作用,故而舒罗才带着法器匆匆逃离。”
“顾氏法器是八户族之根本,舒罗必须护住它。”
“那你来看看,你所说的那个身怀异能,巫术又对其毫无作用的人,是不是她?”郑玄离说着,便将两指间夹着的那张照片扔了出去,正好落在顾舒罗的脚边。
她俯身拾起,看见照片上是一个有着一头羊毛卷的女孩儿,随即她低首道:
“陛下恕罪,舒罗走得匆忙,并未与其正面相对,只是听家奴来报,连闯我顾家十八院,直入巫神台的,的确是一个姑娘。”
“那你呢?”
郑玄离再度看向顾舒罗身旁的少年。
少年轻瞥一眼顾舒罗手中那张照片,他又伸手拿过来捏在指间多看了几眼,随后他微弯眼睛,只道一声,“陛下恕罪,草民当时并不在翠玉岛上,也并不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
郑玄离听了他们两人的回答,再将阎文清从那少年手中拿回来,放到他眼前的照片打量一番。
他的眉眼神情仍是柔和的,连唇边都慢慢地浮出丝缕笑意。
“朕记得,顾家除了巫蛊之术,寻踪的本事也颇有建树?”
“舒罗的确会些寻踪法。”顾舒罗答道。
郑玄离那双眼睛里终于流露出几分愉悦的神色,他轻轻颔首,“只要她出现在宣国,朕就一定要找到她。”
“不论是夜阑王复生,还是夜阑守陵人后代作祟,她总是脱不开关系的。”
魇生花能破除一切巫术,这是郑玄离早就听过的传闻。
待顾舒罗和那少年走出殿外去,闫文清才道,“陛下,平王殿下也已经失联很久了,臣派出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
郑玄离闻言,他不由看了一眼那盏灯火常亮的走马灯,“他那一面纸影还在,应该还活着,继续找吧。”
“是。”闫文清应道。
“就算是那位夜阑王真的复生了,朕也不是只有一个八户族可以用,毁了便毁了吧……”郑玄离在书案后坐下来,再抚平衣角的褶皱,眉眼明明带笑,那笑意却分毫不达眼底,“贪心不足蛇吞象,反正都是些蛀虫。”
为保宣国基业千秋万代,他郑家祖先,又岂会将一切的希望都只寄托于一个八户族身上?
——
凌晨十二点的春城仍旧是车流不息,楚沅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南华别墅区。
在离简家大门不远的地方下了车,她看了一眼昏黄路灯映照着那扇铁艺大门,又回过头看向那个同她一起下了车的少年,“你家到了。”
“谢谢。”郑灵隽有些不太自在地说了一声,但见楚沅盯着他,一副欲言欲止十分好奇的样子,他垂下眼睛,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沅听见他这么说,她也就不再犹豫,开口道:“我听说春和君一脉到今天已经没落了,也是到你这儿,那宣国皇帝才封你做平王……这应该是天大的殊荣吧?但是为什么在顾家那天,你还能被自己人给打了?”
郑灵隽听了,面上显露出浅淡的笑意,开口却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就算封王,那也不过只是一个虚名,而为了这个虚名,我付出的,是我的性命。”
“楚沅,”
郑灵隽站直身体,这夜风吹得他短发微乱,他沾了些脏污的衬衫也被吹得随风微鼓,“我知道钟雪岚失踪的那几天,是你带走了她,我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顾同舟的事情。”
他惨然一笑,“我虽姓郑,可这千年来郑氏子孙繁衍如繁茂树枝,郑家人太多了,而郑家人内斗也从未停止过,可每一次内斗的赢家都是最先迁都榕城,最后自立为帝的宣王郑恒那一支……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郑家嫡庶之间的争斗远比寻常的大户人家还要更为血腥惨烈,但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人能撼动郑恒那一脉攥在手心里的皇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楚沅问,“为什么?”
“郑恒当年专修得一门技法,而那技法一代传一代,从来都只会交给下一任的君王,郑家旁支永远没有机会修习,而每一个被郑家强制收用的特殊能力者都会被描画在一张又一张的绢帛之上,君王折纸为灯,便将他们化作了纸上的影子,从此由那灯笼之间的火光朗照着每一寸身影,生死与自由,都再也不能握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