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祺还记得,那天是大年初三,天气晴朗,温度却很低。
她和林知深的冷战已经持续很多天了。从他发现她有别的男人,她承认一直都不只一个男人开始,他就再也没理过她。
然而为了林家那份表面和谐,兄妹俩还是坐在一起过春节,年后那几天也都在老宅吃饭。
他每天都冷着张脸,没人发现跟以往有何不同。而她仍然笑意盎然地面对每一个人,仿佛和他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晚饭过后,林以祺自顾自回了房,没多久林知深就推门而入。
她并不觉得意外,只笑着问:终于忍不住要找我算账了?
他盯着她,一句话也没说。林以祺不再理会,打开电脑做自己的事。
就在那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即是林亦行的喊声:大哥!林以祺!
林以祺回头看了看被林知深紧锁的门,又将目光落到他脸上:咱俩被发现了?
调侃的语气,丝毫不在意楼下的声音。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是林光济身边的女人打来了电话,说他跟朋友聚会喝多了酒突发疾病,正送去医院抢救。
林以祺恨透了那个男人,但在听到消息那一刻,还是吓得脸色煞白。
明明理智告诉她,那样的男人死了活该,却又害怕得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出轨,无情,不负责任,自私地把她带来这世上,让她背负原罪像个小丑一样活着。可他也是她的父亲,是这世上唯一能庇护她的人。
那一晚,整个林家乱作一团,急急忙忙赶去医院,出动所有人脉到处联系专家。
最后,林光济的命捡回来了,却一直没能彻底脱离危险。
看着ICU里那个动弹不了的身影,回忆着他早已开始苍老的面庞,林以祺想,还是别恨了吧,以后都别恨他了。毕竟那是母亲最爱的男人,毕竟那个男人也爱她和母亲,尽管他的爱显得那么廉价可笑。
那也是时隔多年,她唯一一次对林岩放低了姿态,求他让她进去看看父亲。
医生说林光济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见他合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林以祺也不敢开口打扰他,只安静地坐在床边。
没多久,他睁开眼,看到是她,笑了笑。
一声爸还没叫出口,眼泪先滚了下来。林以祺拼命克制着,不敢在他面前哭,想要给他加油打气,让他好好养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然后,她听到他说:怎么还哭了?我来找你你不开心吗?
林以祺一愣,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接着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很想你,现在死了能见到你,真高兴。
林以祺渐渐明白,原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人。他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
爸。
她哽咽着呢喃出声,想告诉他他还活着,却又听他说:她长得像你,女儿也有几分像你,可惜不是你。
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下来,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就连床头的仪器也似乎突然静止了。
看着面前那张笑脸,看着他苍老的皱纹,青黑的胡茬,林以祺愣了好半晌,倏地笑了起来。
从他出事到现在,她所有的内心挣扎,努力说服自己那些理由,那些关心和妥协,忽然间就都成了笑话。她的存在,母亲的存在和死亡,更是对这场笑话最大的讽刺。
这些年她一直想不明白,母亲已经顶着骂声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会选择自杀?为什么一个愿意为了男人抛弃道德永世堕落的女人,会舍得离开那个被她视为生命的男人?
原来,如此。
我以为林亦行是打电话叫我参加林光济的葬礼,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接。林家人的电话,谁的我都不会接。林以祺静静看着从沙发坐起的林知深,他的葬礼,我不会参加,我永远都不会去看他一眼。
自从那天离开ICU,她就再也没去看过林光济,直到听说他病情没稳住,最终死在了重症病房。
作为女儿,她是应该去给他送终,亲自筹办他的葬礼,可惜,那个人不配。
他不配。这句话说完,林以祺又忍不住笑笑,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不愧是他女儿。他把我妈当替身,我把你当替身,他到处睡女人,我到处睡男人,他自私自利,我凉薄无情,多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在林光济死后那几天,她也差点疯了。
一边恨他,一边又为他的死伤心欲绝。明明觉得他不配,自己却早已成了另一个他,就如当初她一边恨母亲,一边成了第二个母亲那样可笑。
林知深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语。
林以祺笑:不过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可以那样,你们男人都可以那样,我为什么不行?
当年,她第一次找男人,为的是忘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