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放下了筷子,她和几个同事差不多的年纪,凑在一起谈论各家孩子的时候也谈论过艺考。同事们都说,这算是一条烧钱的路,给一些成绩没那么好的学生留的一条捷径路。
徐娅的成绩不差。
她正常发挥能上本科。
葛青对徐娅的要求不高,能本科就不错了,将来自己独立挣钱了,平平安安一辈子就好。
如果徐娅真的想去学表演,高考走艺术这条路,葛青怎么样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是真的喜欢表演吧。
“为什么没想好?”
“……这条路,有点冒险。”相比于她安安稳稳走夏考。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演的天赋,不知道会不会通过艺术考试,不知道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要投入的钱、投入的Jing力、艺考时大江南北的奔波,这些都让她焦虑。
她害怕。
她害怕行差踏错。
她害怕后悔一辈子,又害怕遗憾一辈子。
“……那就好好想想。”葛青声音逐渐柔和,“这是决定你的一生,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不管你选择什么,作为你的家长、监护人,我的责任是供你读完学校,走文化还是艺术都供。”
徐娅的头更低了。
她扒拉了几口米饭,又怕动作太大,把眼眶里的泪抖下来。
——
徐娅决定走艺考那天,葛青把压在枕头下的存折拿了出来。
这里面存了不少钱。
有她自己的积蓄。
有徐正华给的抚养费。
有徐娅小时候的片酬。
葛青给徐娅报了一所机构,给她收拾好了行李,然后看着她在机构门口朝自己摆手,转身拉着行李箱,走近了新学校。
徐娅要开始集训了。
这是她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世界,她感觉到无比新奇。
她的同学都很好看,尤其是女孩子,在脸上稍稍扑上一层妆,立刻显得明媚动人起来。只是,徐娅还是觉得顾匀佳更胜一分,她的美,是让人惊心动魄、又久久难忘的美。
在机构的生活很辛苦。
机构没有宿舍,徐娅和几个女生挤在一间宾馆房里,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课本上的知识轮完一遍,课本上没有的实践又要轮一遍。学的东西多,吃的东西少,没几天,徐娅瘦了不少。
机构的老师朝她笑,“瘦点好,瘦点好看呀。”
徐娅摸摸自己的rou。
也许吧。
那几个月的集训是徐娅印象里最艰难的时光。不只是身体上的压力,更多是Jing神上的无法纾解。机构里有很多同学早早就准备了艺考,在上课时,她总觉得自己是误入小学课堂的幼稚园新生,一脑袋上全是问号。
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艺考没有通过是一番什么场景。
砸在她身上的钱。
就像砸进了一个火炕。
别无二致。
艺考周期持续一个多月。
葛青收拾好了行李,决定跟着徐娅大江南北的去闯闯。
徐娅扎着马尾,说:“妈妈,我自己可以独立考试,不用麻烦你跟我跑那么多地方了。”
葛青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只跟着你去考试,我也想出门看看嘛。这么多年了,我连省都没出过,这次就算是沾你的光,咱也四处去逛逛,长长见识嘛。”
葛青的理由无法拒绝。
徐娅只好点头。
可实际上,葛青陪着她到了各个校考的考点,一点要去逛逛的心思也没有了,倒是显得比徐娅这个考生还要焦虑。
校考有三试。
初试内容一般为自我介绍、台词朗诵,这对徐娅来说并不困难,只是挤在乌泱泱的考生之中,徐娅才彻底明白,这条路,也是百里挑一的路。复试时,徐娅选了一首民歌,反反复复练了许久。
她唱歌算不上很好,但认认真真唱下来,出不了什么大错。幸运的是,她有机会留到了某些院校的三试。
艺考就像梦一样。
等徐娅回到学校,继续文化课的学习后,会恍然觉得那一个月是她做的一个梦,一个很新奇、很辛苦的梦境。
——
二零零七年。
盛夏六月,是每一个学子的追梦十年的验金时刻。多年后的徐娅再回想这个时刻,早已经不记得试卷上的题目,只记得人与人接踵摩肩,空调发出的嗡嗡声,以及那一场细细淡淡的小雨。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徐娅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十七岁,在这个六月完结,意味着一段青春的时光亦就此别过。她的前十几年,过得和很多女生一样,偶尔高兴,多数时候平静,也有过极度悲痛的时候,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恋,没有悲悲惨惨的经历,像一条小溪,波澜不惊占据了她生命的大多数时刻,也成就了现在的徐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