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闻见了我身上的包子味吗?可我已经吃完了。”他想若这只猫听得懂肯定也要像人一样绝望了吧。绝望了,也就不痛苦了,反正也熬不过这场雨。他继续走,不再理会。走到街口转弯时才发现那小猫竟一直跟着他。都说猫天生惧水,怎么就跟到了现在?地上积了水,没了它的爪子,湿透了的茸毛紧贴在身上,不过老鼠般大小,努力的仰着头。或许猫都长的这样?他侧着头斜眼看着那小猫,忽然想不起见过的其他猫都是怎样一张脸了,是不是都是这样?天生一张笑脸。
“剪了!?”陈老爷惊得从圈椅上站了起来,一双大眼瞪得更大了。
“剪了。”单影面不改色道。
“多谢,我家老爷等着回话呢。这伞先留在这,想我家少爷要用的。”如此推辞了出来,单影却并不真急着回家,在街上晃着。
“是,不剪,少爷不准我跟着。”
雨下的大,模糊了视线,淹没了声音。却不知从哪传来几声微弱的叫声,单影四下看看,是只巴掌大的小脏猫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冲着他拼命的叫着。
“少爷下了船就和朋友玩去了。”
“是。”
“具体也不清楚,学校只说校舍被征用了,要放假三月。”
“这样。你去......”陈老爷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究竟是哪里不对,竟“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不像话!哪有不回家就和朋友出去的?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不,程......程儿也剪了?”陈老爷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缓过来,再受二次打击又跌回来椅子上。
此时将将傍晚,天上却是黑压压一片,憋着场大雨。他最讨厌下雨。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有人叫他,是老妈子拿了两把伞叫他带着,想他没吃饭,还包了两个包子让他垫肚子。其实陈程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来回也不到一个时辰。可单影清楚,他们在一起是要商量事的,事情商量不下陈程是不会先走的。不如先找个地方坐着,等晚些再去。想定就进了街边一家茶馆,生意萧条的很。他挑了靠窗的座位要了碗茶,吃了两个包子。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店家总是不住的看他,明显是想关门谢客了。也没必要讨人嫌,结账出门,撑了伞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不知不觉就到了陈程那位同学家,向门房一问说是还没出来,怕是今晚要住下的。他就又请那人再进去传话,说老爷急着叫少爷回呢。过了一会儿,这家少爷,也就是陈程那位同学的伴读走了出来,他们在学校说过几次话,彼此认得。“我就猜到是你。”那人笑着说,热情的请他进去。
“等等。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
“你你你你,辫子......辫子哪去了!?”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家人不像家人,老爷不像老爷。
“他现在人呢?”
单影恭恭敬敬行了礼却语气淡漠道:“回老爷,电报是少爷嘱朋友打的,少爷不想家里人去接,就让朋友晚几天打电报。”
“就这么想活下去吗?”他转过身略弯着腰问,雨渐停了,声音被寂静衬得很响,它会被吓跑吗?一瞬间他竟感觉自己在可惜,如果,它真的跑了。但同时他也告诉自己它是个麻烦。抱着这样的矛盾,他又向前走了一步,继续道:“不过是用绝望验证绝望。”它却始终不动,安静等着,笃定了他会带它回家。空荡的街上他看着猫,猫看着他,像幅静止的画,直到他觉得有些累了,妥协了:“就陪你一段吧。”
第17章 15某日,等你
他收了伞,伸手抓住它放到手心上,只要用力一攥就能送它解脱,可它抖的厉害,脏兮兮的,却极温顺。他将它轻扣在了两手心中,稍稍暖和些。
话说回来,陈老爷叫他回话,话音刚落单影就走了进来,是早在门口候着的。时隔数月再见,陈老爷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这个不对是众多不对中的哪一个。只得把此刻最关心的先问了:“陈程呢?你怎么一个人?不是说今晚才上船吗?”
远远响过三炮,有车向这边驶来,是从萃烟里散局归家的。没一会儿巡街的也出来了,路过时问他是干什么的?他回说是陈家的家人,出来给少爷传话的。对方就没再问别的,狠盯了他两眼过去了。没一会儿又过来一辆双座洋三
头一样的脑子,孩子也不见得就开得了窍,所以陈老爷一向不曾对单影有过什么期待,总之忠厚老实就够了,让他给陈程伴读也不过是因为年纪相仿罢了。可也奇了,这两个傻子却不知怎么生了个会读书的,做事也细心,但就是性格寡淡,一张极清秀的脸上总是冷落落的,让陈老爷不甚喜欢。
“大逆不道!去!去把他给我叫回来。把他给我逮回来!”陈老爷被气的火冒三丈,不住的拍桌子叹气,茶碗都被震的啪嗒啪嗒响。一旁的陈太太也不敢出声劝,大气也不出生怕惹来他一通慈母多败儿的嚷嚷。屋内如此,屋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刚刚在门口偷听偷看的家人们一个个差点笑岔气去。只有当事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出门“逮”少爷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