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回过头,把荞麦茶的盖子拧紧了,递还时随口问:“很生气吗?”
“竟然在公共场所抽烟,公德心被狗吃了。还有小孩子在呢。”乔帆愤愤不平地说道,“真想让他吃点苦头。”
“别光想啊。”他好像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
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回来,和话筒那端的人谈着几个亿的项目,声音大到有些故弄玄虚。
乔帆最先看到的,是孟修突如其来露出的笑意。
不是往常仅仅作为表情存在的笑容。
仿佛恶童拿到了不合常理的玩具,野兽幼崽咬碎草食动物的头。在她眼里,他的动作宛如添加了慢动作的特效,但一切都把握得刚刚好,稍稍倾斜膝盖,就这么轻车熟路地将男人绊倒。
平地摔的男人尚且不明所以,孟修已经起身,感慨着“没事吧”去帮忙搀扶。不仅如此,面对他亲切到无懈可击的态度,对方反而还要感谢他的出手相助:“不好意思啊。”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与之堪比异曲同工。
准备离开之际,背后忽然传来女声。
“孟修?”抱着婴儿的年轻女性不确定地说下去,“还有……你是……乔帆?”
同时认识他们两个的人多半有些渊源。
乔帆说:“陈欣怡?”反而是孟修没认出她来,即便听到名字,也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反而回头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陈欣怡和孟修从同一所高中毕业,也是百里颦的同班同学。曾经乔帆去找百里颦,一开始,就是借由陈欣怡来传递的消息。
比起过去那个时不时拿眼白瞥人的小女生,如今的陈欣怡已经完全是名成熟女性,甚至有些成熟过了头,至少从那头稍显过时的大妈卷短发来说。不过,性格也稳重开朗了许多,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在面对乔帆时战战兢兢,反而主动走上来道:“上次见你是多少年前了。那时候你还梳那种蜈蚣辫,穿个翠绿色的校服——”
“不是蜈蚣辫是拳击辫。”乔帆边笑边说。
再看向孟修时,原本洋溢的热情却在一瞬间陷入微妙的凝固。陈欣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可能是在对照记忆中他的样子,又或者只是单纯在回忆那时候的自己。
乔帆也感觉到了尴尬。
没错。
正是那种情况。
比较尴尬、非常糟糕的前情提要。
与网路上常常浏览到的“喜欢的少年是你,你是年少的欢喜”截然不同,那时候,她们对孟修怀揣的情绪更倾向于崇拜。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一定难以理解,但孟修的确办到过许多同龄人想不到也不敢做的事。
陈欣怡曾经是孟修信徒。
然而,在情境演变得更坏之前,她立刻打破了僵局。
陈欣怡笑了,说:“天啊。”
她笑的那一刻,好像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了。乔帆问:“你们毕业后一直没见过?”陈欣怡把目光从孟修脸上抽离,回答她说:“是啊。我混得不太好。怀着孩子的时候,还特地没去孟修和他爸的医院——现在想来真自作多情,人哪里记得我。”
“别这样,”孟修不露破绽地微笑,“我记得你。以前4班的吧?”
陈欣怡也笑了。
“你的孩子?好乖啊。孩子爸爸是哪里人?你是在这上班吗?”乔帆低下头,轻轻哄着襁褓里的小孩。真是引人唏嘘,当初年轻气盛惹是生非的高中生,现在竟然都已经做了妈妈。
“对啊。生孩子没多久,就来打打工。”陈欣怡说,“孩子爸爸……哎,别提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养。”
单亲妈妈的身份给出了继久别重逢后的第二轮冲击。
寒暄了几句,交换了一下联络方式,再往外走时,他们偶然看到俱乐部闲置的场地,里面所布置的,正是严格仿照国际格斗比赛所定制的八角笼擂台。一男一女,两人不约而同步入。
踏上台阶,穿过入口,他们走进去。乔帆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问了:“其实你根本没记起她来吧?”
孟修镇定自若,滴水不漏地反问:“怎么会这么想?”
“这不是你最爱干的事吗?”乔帆微微笑着挖苦道,“4班应该是从我和她认识这一点推出来的。无关紧要的人,对你没用处的人,你向来不记得。本来我和她也在一个水平线上,毕业之后就该忘记了,不是吗?”
他们沿着擂台转圈,不知不觉已经站在对立面的两端。灯光暗淡,无人裁判,孟修和乔帆看着彼此。
他仍然笑着,令人不愉快却找不到疏漏地含糊其辞:“什么意思?”
“该我问你才对吧?”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迂回,所以并不准备在其中无谓地消耗更多体力,“欧楚骁也好,秦殊也罢,所有的相亲对象都包括在内,你希望我和他们在一起吗?”
“假如能找到合适的对象,那也不错吧?happydog那句宣传语怎么说的来着?‘寻找幸福’?”
孟修好像从来没有着急过,也不会特别愠怒,悲伤或者无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