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葛容雅覺得這個世界簡直要塌了。
急忙撂下一整桌她親手為他做的菜餚,也趕不急換下特別為了這天生日所買的小洋裝,她甚至連屋子裡的燈也都忘了關上,只抓起與身上洋裝毫不搭調的運動背包便匆匆趕出了門。
作為傷患賀致理在當縣市的唯一「非合法家屬」,雖然不能替他負責什麼,但醫院的服務志工也盡責地寬慰起她來並說起事件發生的經過。
志工說道事故發生的時間點在下午一點半,一位趕著回公司打卡的上班族闖了紅燈右轉,因為一邊講手機沒看路、車速也很快,正巧撞上了過馬路中的賀致理;不幸中的萬幸是,肇事駕駛第一時間並未逃逸,而是趕緊報警叫了救護車,使得昏迷不醒的賀致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被送往醫院急救。
葛容雅才不管那位肇事駕駛良心有沒有泯滅的事,又問了幾句確定了院方已然聯繫遠在外地的賀父賀母後,這才抿著嘴在手術房外坐了下來。
雖然志工口中輕描淡寫,但她仍能想見事情的嚴重性。
仔細考量了自己的工作性質後,她姑且打電話向主管說明,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願意頂替她班表的同事、直接辭去了現在這份可有可無的兼職。
他們在同一天、同一間醫院出生,兩人的母親甚至是同一天入住同一間病房待產,加上彼此家境相當、住處竟也只隔上一條街,如此奇妙的緣分自然促使兩家人愈發親密。
葛容雅從記事起除了「爸爸」與「媽媽」外,就只會「哥哥」、「哥哥」地叫著,惹得出生證明上分明被記著晚了兩分鐘出生的賀致理直接當起了人家的便宜哥哥來。
兩人自出生以來便一路相伴,而後竟也展開了雙向暗戀的校園喜劇過程,直到按捺不住自己心意的葛容雅在十七歲那年告白「未果」又反被告白一回後,兩人便一路交往了十年直至今日。
葛容雅在手術室外盯著那亮著「手術中」的燈不知道多久,正要低頭看看時間過了多久時,餘光中看見一名身著西裝套裝的中年女性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她一眼便看見了雙眼通紅的葛容雅,忙走到她身旁問道:「小雅,致理他現在怎麼了?」
住在別的縣市的賀母能在接到電話後趕來,也就代表這時間至少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了。
「阿姨」看見賀母,葛容雅彷彿找到了知心人,原本堅強不掉下的眼淚立刻從眼眶湧溢而出,她抽抽咽咽地轉述了從護士那裡聽來的事情經過,又勉強自己關心了賀母幾句。
賀母擺了擺手,道:「沒事,我那邊也沒什麼重要的案子,晚點再到外面的超商買東西吃就好,不用擔心。」
「阿姨,我把兼職先辭掉了,反正過不久後也要換工作的。」為了追上賀致理而再工作數年後選擇考研究所的葛容雅小心翼翼地與熟悉的長輩商量:「妳和伯父都不住在這邊,阿理之後就交給我照顧、可以嗎?」
「怎麼能把擔子都壓在妳身上?」賀母並不贊同這件事:「我們家裡又不缺錢,請醫院看護就好了,妳再過幾個月就要考試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安排好自己的時間知道嗎?」
「可是別人照顧我不放心啊!」葛容雅深知賀母的脾氣,因此語帶撒嬌地說道:「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啦!以前我在學校的成績也不錯、學校的教授們也還認得我,考試我很有把握的!」
如果是更加嚴肅的賀父一定會否決葛容雅的提議,然則賀母的心卻軟得多,只得退一步說道:「等到致理出來的時候再說吧!」這話的意思就是退讓了。
兩人說完了一段話後,葛容雅又將注意力放回那手術室的紅燈上,而身為律師的賀母則回頭找上警察與聯絡事務所同仁處理後續事宜。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手術室外頭的紅燈才熄滅,而Jing神已經有些恍惚的葛容雅則反射性地立刻站起身來,直勾勾地看著大門打開,與早已回到自己身旁共同等待的賀母一道趨上前去關心,卻是眼睜睜地看著病床被推往加護病房而暫且不得見。
賀致理在加護病房住了一個多禮拜才轉到一般病房,期間醫生雖然表明其恢復狀況良好,卻不知道為什麼怎麼也醒不來,在經過各項檢查後也發現所有的指數都正常,只能委婉地說要住院觀察。
賀家家境殷實,又顧念到葛容雅的心意,不但給賀致理換了單人房,更給他請了看護。只是賀致理昏迷了將近兩個月都沒有醒來的跡象,而她除卻極少數的時候得回家打掃維持環境整潔,其餘的時間都待在醫院裡照顧。
對她來說,賀致理就是她的一切。
與她同生在一間醫院、與她共同成長、與她經歷那些喜怒哀樂,在她的想法裡,將來也要與她一道攜手共度餘生。
賀父與賀母甚至暗示她可以回家專心備考、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但,這又怎麼可能呢?
她向來尊重賀致理的雙親,但卻忍不住朝他們使了性子,而賀父賀母也只能默默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