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过大暑,风正热暖。
苏巫得姚玉琴吩咐,抱洗衣篮到她二楼房间阳台。这里日照最好最足。
衣服吸饱水,又shi又沉,甩展开时,水珠天女散花,缀好几滴在脸上,她用手背揉掉眼角的清凉,对面民户多一道浓重的身影在走动。
那人未开灯,阳台门却大敞。透过昏昧的光,苏巫从棱角分明的下颌骨,硬挺Jing神的直角肩,认出是她不讨喜的对门邻居。
喔,不只是邻居,还是她学生时代永远的隔壁班同学。
和她不同,徐南平在阳台边摆一张书桌,她则是摆一张床。人家借光温书,刻苦向上,她采光暖床,贪图懒觉。此时他坐姿周正,在低头算题。
苏巫撇下嘴角,潦草晾完衣服,回屋拉起窗帘,紧密地隔断外边世界。
滑轮生锈的滚动声,在静谧的午后稍嫌突兀。徐南平笔墨顿住,忽然忘记接下去如何写。
瞥一眼沉默且别扭的对面,他重新厘清数学题。
苏chao山提一颗光秃秃的大西瓜回家分成数瓣,苏巫午睡起来正好赶及,支小凳子在门口哺甘解暑。
姚玉琴将多余的鲜红瓜rou削块装盒,「又是客户送的啊?」
大桩子的身材挤在豆腐块的凳板上,苏chao山埋头啃瓜,瓜籽呸落适才剖瓜的过期报纸。
他说:「是啊,夏天到了,大家都去市场搬西瓜。」
苏chao山在银行苦干二十年,从行员到理财顾问,走马上任积累不少人脉。程度不至深交,却也是赠桃回李地友好往来。
姚玉琴说:「哪天我们也去一趟果菜市场吧,巫巫爱吃水果。」
苏巫手上瓜皮见白,她扔进装果渣的塑胶袋,又拿一瓣。
苏chao山想了下,「不然明天吧,星期日我去洗车,洗完我们一起去。」
姚玉琴点头表示满意。夫妻俩一旦有决定,就会着手安排。
恍恍惚惚,苏chao山记起一事:「不过我换洗车场了,妳可能要在家等我一阵。」
「怎么换了?你不是总去附近的自助洗车场吗?」
「还不是遇到对门那姓徐的。」苏chao山一脸晦气。
苏巫悄悄抬眼,对面漆着釉蓝色,雕着吉祥花纹的门户紧闭,横批一句「和气生财」的红字帖,莫名讽刺。
姚玉琴明白,没再多说。苏chao山不喜徐家归不喜,却不会背后搬扯是非,简短提一嘴即收声。
苏巫记得苏chao山和徐南平父亲,是在她出生前结地怨。从小,苏chao山便不准她找徐南平玩,并非瞧不上他,只是不想彼此瓜葛相连。出门旅行,自家大包小包的伴手礼,整条巷子人人有份,除了对门。巷子的居民装聋作哑,日子照旧,然而苏徐两家不合,无人不晓。
苏巫不清楚缘由,父母那撬不出话。她也不清楚徐家是如何想,大抵同样不喜他们家,两家人偶尔走动迎上面,他们总是面无表情,裹一层霜。
苏chao山吃不动了,摸着浑圆肚皮,转头问闺女:「巫巫明天去市场吗?」
苏巫不大想去。
天气热,在家吹电扇和姐妹通话比出门晒成炭要好。她咬一口瓜,正要摇头,姚玉琴先帮她回绝了。
「去什么去,七月底了,她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必须看家。」
「」
美好的夏日,冰凉瓜rou在手,苏巫好惆怅。开学后,她将升高二,离长大这回事,是不得不越来越靠近了。
苏姚二人进屋看电视,苏巫在廊檐下独自抱瓜作伴。
这是条老巷子,两排独栋旧房对立。苏徐两家是较为年轻的一代,多数老翁老妪的孙子早已呱呱坠地,随儿辈搬迁别处。有时候,苏巫会觉得巷子暮气沉沉,身为稀罕的二八少年,她该提桶油漆,在Yinchao的墙角勾一道虹,蹬上脚踏车,拨亮车铃,穿巷游走,于深夜持仙女棒,燃烧冷艳的火光。制造活气,张告热闹。有人气的地方,实在不该徒剩一张黄昏的面庞。可惜她独木难支,没有同伴,一个人做也寂寞。
姚玉琴整理了两包垃圾,拉开纱门:「巫巫妳吃完等等倒垃圾。」
淋津的汁ye淌满五指,苏巫塞最后一口,将滑溜的瓜皮山归纳一包,打结束起耳朵。
她偏好宽松的衣衫,常常圆领开阔,低腰能悉览初抽的风光,姚玉琴不禁提醒一句:「注意妳的领口。」
马虎地扒拉两下,苏巫踩着便宜橡胶拖鞋,同鼓鼓囊囊的垃圾袋一个箭步蹿远,纤瘦的影子在粉色晚霞里,摇晃散漫。
陋巷接轨要道,车如流水,行者浮游。巷口聚会不少老人,清闲无事出来联络邻里感情。
苏巫双手被垃圾袋缠住,晚风途经,眼睛顿刺,她挤眉弄眼缓和不适。
徐南平过来收垃圾的定点时,她五官成坨,画面怪异强烈。他想起大西洋狼鳗,一种特别丑的鱼。
除却牙剔香瓜,陶壶煮生茶,平时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