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半抱半扶,将赖在床上不肯动的梁松影带去浴室。拿毛巾擦干身子,又抱回去,用轻薄的丝棉被裹住。春天的夜晚还挺冷,晏望霄想出阳台抽支烟,又不想放开梁松影,于是欺负梁松影迷糊,别扭地连人带被捎去阳台,靠着栏杆。一边抽烟,一边占便宜。
梁松影迷糊中昏昏欲睡,脸蛋凉意重,抬手不经意“啪”一声打了晏望霄一巴掌,嘟囔道:“有蚊子吗?”
晏望霄黑着脸咬了他一小口,“对,好大一只蚊子。”
春末南方比北方暖和一些,梁松影裹在被里,握住被角不让被子掉下去,另一只手去抓晏望霄嘴里的烟,“咳咳。”他呛了一口,脑袋清醒了些,望见前方夜空,远处山脚下环海的路灯和黑漆漆的海面。
他开口,哼起了歌。
晏望霄不知道为什么,忽如其来的歌声令他有些感伤。以梁松影目前的负面形象来预测,乐坛前途基本上是毁了。在这一件事上,他是受害者,然而无法报案,法律也不能给予他公平的审判,他更不会拿私事去为公众长篇大论解释前因后果,一条微博寥寥几句话就再不肯多说。信他的人,自然会信,不信的人,他再解释别人只会不断提出质疑,永远没有尽头,直到淡忘。
抱着肩膀的手用力收紧,他轻声问:“你想过要报仇雪恨吗?”
梁松影有点不满他打断自己唱歌,但还是回答,“想过,但报不了,我做不到,这种事比作曲拿奖还难,不知从何下手,所以我不想了。只要他们以后不来找我麻烦,不如静心坐下来写写歌。”
梁松影没再继续唱。
晏望霄与他脸贴脸,“你没有办法,我有。”
梁松影把这句话想了两三遍,一下子紧张起来,“别理那些事了,算了吧,我们现在这样挺好,过去就让它过去。”
晏望霄含糊应了一声,转移话题似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说起未来,梁松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先把Y市的事情了结了,我在那儿有几处房产和一些物品可卖的卖,要扔的扔,我不会再回去那里。除了那里,哪里都可以去。另外工作再想想,我没跟你说,”他深吸一口气,“我妈妈患了病,如果这边没治好,我要带她去美国求医。”
“什么病?严重么?”晏望霄疑惑道,他看李青菡气色不错,心态也好,似乎准备接受他,原以为是个好兆头,不曾想却是生病了。
“ru腺癌。”梁松影沉重地说,“爷爷去世那几天她身体不好,在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晏望霄很难过,也许又有一个重要的亲人要离梁松影而去,“我们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积极配合做治疗。”
梁松影点头,“内地对我议论太多,HK反而平静一些,她听见闲言碎语总是比我还难过,哭个不停,对她情绪和健康都不好,所以我带她来这里,之前不是故意躲你对你冷淡的意思。打击一个接一个,我整个人懵头懵脑。”
“我现在知道了,你对我说清楚就行,我不怪你的。”他顿了一顿,还是决定开解他,“你爷爷的事情,别太自责,那是意外,谁也不想,不是你的错,别往自己身上背。”
梁松影闻言看向远处,“我的出生是因为爷爷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如今爷爷却因为我意外去世……真是命运造化弄人。”
晏望霄听着,觉得应当归咎于天命。
梁松影继续道:“但我自己的命运、抉择、得失,不会受任何人摆布。世人对我好,对我坏,快乐或难过,我都想好好过下去,活得更好。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除非自己堕落。”
晏望霄目光炯炯望着他,将他脸上的神采尽收眼中,对他充满信心。
可惜,事实不如人愿。
往后一段时间,他们在HK生活,晏望霄和他上街、见人,发现他对别人的目光、话语更加敏感,不像以前那么大胆向人敞开心扉,而是对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如果说以前是内敛,现在可说是神情戒备,将一部分真我紧闭,只给亲近的人看见。
晏望霄一开始觉得还好。梁松影偶尔会唱歌哼歌,不管他经历过什么,歌声里始终真挚热诚,每个字每个音符充满了感情。梁松影在他热爱的音乐里面,自始至终未变,因而依旧动人。
梁松影淡出娱乐圈之后,从事艺术设计工作,设立了一个工作室,招揽人才,自己隐于幕后。晏望霄也是此时才真正见识梁松影的多才多艺,堪称艺术家。
有一天他应梁松影要求下楼去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上楼回到房间,梁松影拿出一套画具,撑起支架,要替他画人物像。
他定定坐在阳台,背对天空海面,不知过了多久,梁松影过来给他看画好的素描,懒懒地说日后有时间再修改上色。
晏望霄把这张画像收在柜子里,用画框裱好。
李青菡健康状况每日愈下,渐渐显露病态,到得后来,常常卧在医院病床上,而梁松影常去陪她,那副画尘封不动。
半年后,梁松影带李青菡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