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伟人,没法背负三个人的命苟活——一切都结束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结局,但对某些人却不是。
张家注定又要有许多不眠之夜,他们不会对脑瘫儿张辰君厌烦,却会因他失望,重新陷入无法摆脱的自责涡旋。
而李雪闻想,这场闹剧结束了,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吗?
似乎没有了。
他并非主角,而是一个自以为处于事件中心的观测者。他一腔仇恨无处发泄,他的恨与悲伤在“大义”前渺小如蝼蚁。
他又是个懦夫,面对白灵,他一句苛责的重话也说不出来——他甚至开始痛恨自己深明大义,痛恨自己清楚不能怨恨白灵。
“如果他醒不来,你等着,我他妈今天就……”
“闭嘴!你在这要死要活的吼小姑娘有个g8用?他Jing神状况出问题谁发现了?”
“你知道我再晚去一分钟;不用一分钟,半分钟,医生说他就没救了吗!他妈的血流了一身,不知道以为穿的大红衣服,喷泉一样从气管里涌出来,你知道我赶过去看到这场景什么心情……”
他听到犹如野兽咆哮一样的哭声,这抽噎仿佛恶虎要吃人,一点怜悯心让人也生不起,哭得他心烦。
他奋力把力气涌到眼前去,成功了,一丝白光从眼皮里渗透,蔓延。他终于清晰的嗅到了消毒水的香气,连带着手上盖着的洗的僵硬的床单。
那边争吵还在继续,嗡嗡呀呀如百万苍蝇的舞蹈派对,谢林海真的不适合哭,李雪闻想,别人哭梨花带雨,他得是砍梨花树。
他倒浑身感不到痛,或许麻药效用还没过……不,他被抢救回来了?
李雪闻随即反应过来:怎么可能?
真正想自杀的人不会选择能被救回的方式,这个决绝的想法盘桓不是一两天了,因此他选择了割喉。
虽说破魔柴刀在面对非邪祟时是未开刃状态,但他下手极重,短短几秒,他便感受到生命力极速流失,而事发地点距离最近医院至少半小时,即便谢林海全程跟踪他们,也无法及时将他送到医院。
他百思不得其解,随即意识到一个诡异的问题:无人发现他醒了。
他试图去看他们在干什么,眼睛却不受控制,只能看到头顶一片苍白的天花板。
争吵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他听到身边椅子难耐哽咽的粗重呼吸声,用脚趾头想就是谢林海。
……唉。
一个细而快的脚步朝病房冲来,应该是张以荷,这姑娘看着文静乖巧,其实内心硬着呢,希望她没被吓到。
不能动也好。
他也便有理由,忍住不把那消息告诉他们了。
李雪闻心理素质不低,将他真正推到绝望边缘的,是一条短信。
那短信应当是定时发送,在归海靖去世的零点整点,发到了他手机上。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写着让他浑身血ye几近逆流的话。
“胡艳翠在大阵上动了手脚。换魂阵巧妙地叠加了续命阵,受益者是东方主位。”
他还能不明白吗。
道上一直对胡太nai的长寿猜测纷纭,胡家从未有寿命超九十者。
因为客仙?笑话,东北出马仙客仙厉害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延寿了。
人人都说得道之人延年益寿,古往今来却也不见哪位道士真活上百年,胡太nai是如何过了一个又一个“九十八岁”生日的?
若非九尾天尊为助白灵归位提前解契,导致胡天nai力量崩析,想必老太太又能挺十年。他早该怀疑的,四人的换魂大阵,怎么就胡太nai平安无事的活下来了?
是吃了李家人rou,饮了李家人的血。
而仇恨源泉,早已度过了幸福安康、受人爱戴的一生,且美声高誉的隆重大葬了。
李雪闻还在她棺枢前哭过,这让他一回想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就浑身恶心,胃被攥起来的痛。
归海靖这一“亡羊补牢”的短信,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不过,一死之后,李雪闻也冷静了下来。
他茫然的想,人来世上一辈子究竟要做什么呢?品尝完折磨、苦楚、身不由己,然后呢?有人说,生命中挫折与幸福的比例是9:1,我们却要为十分之一的幸福,在十分之九的痛苦上奔波,并乐此不疲。
他又想,若是找不到那十分之一的幸福,该如何?
他听到了谢林海在碎碎念。他好像在削苹果,可这四体不勤的大少爷怎么会呢,他连切菜都切不好。
他声音闷闷的,委屈极了,嘟囔着“垃圾苹果为什么是圆的”,“等我练好削苹果烦人Jing都要醒了”,“矫情Jing醒之前我能不能削出个好看的啊”。
李雪闻都要气笑了,好家伙,他可知道谢林海背地里都称呼他什么了。
他又猝不及防的听到另一句。
“拜托了耶稣东皇佛祖shi婆撒旦啊呸,不要撒旦,一定保佑雪妹醒过来啊。妈的骗人Jing,说好了一辈子陪着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