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中的人胡乱地挥着手臂想要驱散面前的雾霾。
竹非白反转刀背在她颈后一拍。米白面朝下倒在他臂弯里。
呦呦把人接过。米白的身子软绵绵像是一团棉花。“不该是这样的。”
呦呦知道,米哥日夜锻炼的身体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肌rou一动一静都绕着□□转。呦呦记忆中的米白,永远嘻嘻哈哈着,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她总是那么欠揍,偏偏你又逮不着跑得飞快的她。
竹非白上手检查了一下,安慰她道:“米哥的力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耗尽了。与群狼一战,她拼的是生命。灵力消耗过多,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了。这才着了魔。”
着魔,是灵宠的回光返照。它能帮助灵宠迸发出仅次于自爆的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也永永远远断绝了修炼成仙的可能。与地狱使者妥协的人,没有资格羽化登仙。
身为一个灵宠,以半仙之躯屈身人类,受制于血缘亲,无非是在脆弱的孩提时期求得生存、安心求道得法。如今着了魔,不能修炼,无法成仙,米白这辈子算是完了。
“去南陵吧。”话出口,竹非白又担心米白一介女流在恶人堆里被欺负。“或者,小青哥有办法?”
“她是为了保护我。”如山的愧疚压在呦呦心头。呦呦第一次知道,米白的身体原来是这么重。
竹非白一手压在呦呦肩头。想开口让她不要自责,想来米白确实为她入了魔。一时张口无言,只得叹息一声。“若是你们不曾离开竹海,也许不会遭此意外。”
“不是你让我们走的吗?”
被无端怨恨的竹非白心里莫名其妙。“我没啊。”
呦呦说起米白说的那些话。竹非白一概否认。“我今天一天都去给呦呦姑娘你找那蓝染布。没找着。回来,你们不见了,薛大哥也不见了。我就顺着血缘之力去找薛大哥。哪晓得薛大哥没找到,先遇上你们。这是为什么呢?”
呦呦不懂。抱着米白的身体站起来。把人轻轻放在河边巨石上。细心给她穿戴好那烧焦了搭扣的胡带。捡起地上血块凝结发黑的耳罩给她洗干净,戴上。“米哥,对不起。还有一些血,洗不干净了。”
呦呦的平静叫竹非白感受到莫名的恐惧。“呦呦姑娘,你想做什么?”
呦呦浅笑道:“救她啊。”
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素面朝天赴西王母蟠桃宴一般的随性。这是在刻意修饰自己外表的呦呦身上从不曾出现过的气息。
“呦呦姑娘,你三思。”竹非白听梅子青说过,呦呦的治愈能力是可以活死rou生新肌的。可惜,呦呦姑娘的力量一旦使用过度,本身就会成为万千恶灵觊觎的唐僧rou。“这荒郊野岭的,我又不晓得如何应对变小的你。万一蹿出来个跳蚤把你叼走,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察觉到竹非白的担忧,正在给米白梳头的呦呦抬起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对他粲然一笑。“不用担心。主子教过我吐纳。吸收天地灵气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主子告诉过我,我的力量不可以靠存。一个缸只能存一缸水。要是这是一个破掉的缸呢?怎么让一个破缸满水?那就源源不断地加水进去。加进去两桶水,漏出来才一桶。那这个缸一定时时刻刻都是满的。我因此学会了治疗的同时吸取天地灵气,一进一出,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平衡。”
这是谎言。梅子青教过吐纳。只是呦呦并不曾完全掌握。她知道此刻自己一旦失败,变小,没有人找得到她。也许生死未卜。也许再次在草丛中被樵夫捡去。也许命如蝼蚁死在野犬脚下。那又如何?“只有我能把米哥救回来。”
周围全是软蓝发臭的淤泥。灰白的大象骨架一半埋在泥里,另一半伸向朗朗青天像是求助的一双双手。这惨白的大象墓地绵延数百里。是米白最熟悉的地方。是曾经生她养她的故乡。是被猎人屠杀灭族的修罗场。她恨。她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苟活,恨母亲把她推开的长鼻子。她悔,悔此仇未报身先死,悔半生碌碌无为,悔自己曾经欢乐,悔忘记族人的呼喊。一双手压上肩头,重重地将高悬在朗日之上的她拍落泥沼中。
“我们与你同在。”
那是一团黑雾,模糊的声音像是来自四面八方,处处都是回响。
米白伸手看见自己满手漆黑,对面那黑雾也是一般。抬头,青天仿佛触手可及,又触摸不着。她徒劳地伸手抓握,青天还是那个青天,不因她的请求而走近半寸。“我入魔了吗?”米白问那黑雾。
“是的。”黑雾聚拢,隐约是个人形站在米白面前。那人手往后一挥,无数黑雾驱散再聚成一幅群狼追逐的场景。声音从那群狼中传出来。黑雾和那群狼一同绕着米白的身子旋转。“这里就是南陵。欢迎来到南陵。曾经,它是天地畏惧的存在,是三清老道们无力抵挡的魔族,是叫百万神明闻风丧胆的自由。”
“自由?”米白糊涂了。
群狼消失,黑雾重聚。那人形再次出现。是个书生模样是少年。他毕恭毕敬道:“南陵曾也是蛮荒之地,食生rou,茹人血。梅孤影先生的高超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