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代的是站在叶重左手边的高个子男生。男生年纪不大,五官不算十分出色,胜在身材好,一身紧实的肌rou线条,应该也是模特出身。
男生笑得格外讥诮,道:“我连个脏字都没带,怎么就骂人了,叶少面前,你可不要搬弄是非,坏我声誉啊!”
叶重接过那男生递来的酒,看着傅昭年道:“他骂你什么了,重复一遍我听听。”
傅昭年垂低了眼睛,抿着嘴唇不肯做声,一个打着酒窝钉的女模特想在叶重面前混个脸熟,主动传话道:“阿力就说了一句他是没人待见的私生子,抱着有钱爸爸的大腿上赶着给人当儿子。玩笑罢了,谁知道他会当真,一杯酒就泼了过来,阿力的衬衫算是毁了,名牌呢。”
“原来是这样,”叶重依旧盯着傅昭年,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容的影子,他道:“玩笑而已,怎么能拿酒泼人呢,太没礼貌了,给阿力道个歉吧。”
方鬓辞在一旁听着,简直想冲上去替傅昭年打爆叶重的狗头。
使唤自己的助理喂狗,那是叶重花钱买回来的权利,旁人没资格说什么,但是这么明显的作践就太过分了。
傅昭年猛地抬起头,目光很倔也很委屈,方鬓辞看着都觉得心疼,挺好一孩子,怎么就碰上了叶重。
傅昭年道:“衬衫我可以赔,道歉,不可能。”
方鬓辞叹了口气,刚想站出来和个稀泥,电话突然微微一震,接起来就听见师娘在那头嘤嘤地哭:“小方,快过来,你师父晕倒了!”
方鬓辞再也顾不得去管叶重那档子破事儿,转身就往停车场冲。
(18)
方鬓辞慌里慌张,脚下不稳,奔着车门就摔了过去,眼瞅着大门牙不保,脖子上一紧,有人拎着他的衣领扶了他一下。转过头正对上许振回面无表情的脸,方鬓辞愣了愣,许振回一边摸钥匙开车门一边道:“师娘也把电话打到我这儿了,先去看老爷子,咱们俩的事儿以后再说。”
方鬓辞慌乱的心跳渐趋平静,好像只要许振回在,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身上。一念至此,方鬓辞不禁有点自我唾弃,他点了点头,极轻地嗯了一声。
许振回是个很有心的人,师父的几个孩子长居国外,一年都不见得能回来一次,更别提床前尽孝了。他每年都会带老两口去自己名下的私立医院做全身体检,无论吃药还是住院,没用老两口掏过一分钱,都记在他自己的账面上,比亲儿子还贴心。
也正是这一点,让方鬓辞觉得特别窝心,他喜欢的到底是个好人。
老爷子洗着澡突然一头栽倒,师娘吓得连120都忘了,抓过电话最先想到的就是许振回。许振回被方鬓辞怼了一记,火气正旺,接电话时没看屏幕险些张口骂娘,电话一通先是一阵哭声,许振回马上反应过来,安慰师娘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师娘哭着道,你师父晕倒了,振回你在哪儿,你快过来。
许振回道,我现在人在市郊,绕到您那里路程太远,我马上让医院安排救护车,师娘你守着师傅不要动,我随后就去医院
安抚好师娘,许振回一边往停车场跑一边打给医院门诊室,让他们马上准备救护车去老爷子那里接人,同时通知几个科室主任,无论是值班的还是轮休的,统统给老子活动起来,治病救人。连退休返聘的老教授都给惊动了,老人家在电话里问,到底是什么人病了啊,你急成这个样子。
许振回正在开车,耳朵上别着耳机,特别诚恳地道:“就当是我亲爹吧。”
方鬓辞坐在副驾上,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圈和心头一齐热了起来。他父亲去得早且去得憋屈,妹妹也没了,那个流言片片的小山村自然不能再回去。他身边早已没有什么像样的亲人,若不是老恩师一直惦记着他,时不时地招呼他来家里吃饭,逢年过年的,别人阖家团圆,他连个吃口热饭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这话从他方鬓辞嘴里说出来不稀奇,从许振回嘴里说出来,才是真感情。
方鬓辞偏过头去,看着许振回映在车窗上的影子,声音极低地说了声谢谢。
许振回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融融的光,半晌,他道:“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才这么做的,也犯不上。上学的时候我跟家里吵架,我爸收了我的车,停了我的卡,不许我进家门,扬言要让我饿死在外面,我厚着脸皮赖在老师家里,蹭了整整一学期的饭,活脱脱的衣食父母啊。”
方鬓辞认识许振回那会,许振回已经毕业出来开公司了,他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儿,有点好奇,忍不住多了句嘴:“为什么跟家里吵架啊?”
你不会禽兽到把小妈给睡了吧……
方鬓辞默默脑补,把自己寒得鸡皮疙瘩直蹦。
许振回笑了一下,透过后视镜扫了方鬓辞一眼,状似无意地道:“还能为了什么,出柜呗。我爹跟魔怔了似的,疯狂催婚,我一着急就把柜门撞破了,说我这辈子只跟男人过。可惜那时候还不认识你,不然就直接告诉他们,我这辈子只跟方鬓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