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厌,怎么能把货物搁这么就不出手?”
“吕宋港水手中暴发梅毒,人手不足。”
陈官人嫌恶地一激灵,负责打探消息的清远舰队闽军头很奇怪地看他:“陈官人怎么了?”
一路向南,就没什么季节的分别了,一样热。阳光蒸着海面,腾起腥咸的水雾,海风里也是腥味。海盗,哦是福建海防军士兵们,穿什么的都有,乱七八糟花里胡哨。倒是很少打赤膊,因为海上太阳实在太晒,船仿佛行驶在镜面上,无边无际的镜面把阳光波光万丈地反着。
陈官人宁可热死,坚决要衣冠端正,大汗淋漓穿得整整齐齐。曾芝龙随意穿着细麻泰西衬衣,开着领口,戴着大草帽,帽檐上还风sao地别着羽毛。陈春耘不得不感慨,长得好就是经得起瞎造。这帽子别人戴就是顶个插花的尿盆,曾芝龙戴着,海风一拂羽毛,风姿绰绰。
陈官人其实很能吃得起苦,就是在广州呆了两年嘴有点刁。曾芝龙船队庞大,水兵水手一共十几万,在海上就是土皇帝,巨大的旗船余皇便是移动的宫殿,要什么有什么。只是一日三餐,每一餐,全都有豆芽。
全都,有豆芽。
一两顿还行,航行这么久陈官人看到豆芽两个字都反胃,偏偏不吃不行,他要是不吃曾芝龙硬往他嘴里塞。
海都头劝陈官人:“这是妈祖赐福的菜,咱们海上讨生活的人,每顿都得吃,吃了不得病。”
陈官人好不容易不晕船了,又开始晕豆芽。他苦着脸:“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海都头想了想:“那帮鬼佬在海上久了,就会生病。脚烂手烂,掉牙齿,他们说是血出了问题,血坏了,一出现一船的人都得死。但是咱们晏人从来没出过这个问题,太宗是郑公的船队七下西洋,都没出过这样的事。我们想着,鬼佬船上有诅咒,但是咱们有豆芽,郑公发现诅咒怕豆芽。”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家祖先一直以当年跟郑公七下西洋为荣,祖祖辈辈没传说过豆芽辟邪……倒是陈善年曾经告诉他们兄弟俩,郑公的船队出海都带着豆子,为了保护瓷器孵豆芽,孵出豆芽来不能浪费食物,只好一路航行一路吃豆芽。
可陈家祖上也没说过航行久了什么脚烂手烂掉牙齿?
陈官人正色:“郑公当年之所以能七下西洋,主要还是靠着过洋牵星之术和地文航海之术,看星象,辨别经纬,用牵星板确定位置,而且过赤道就要看不同的指引星,比如说灯笼骨星,不是靠……豆芽的指引。”
海都头不服气:“我们就是在海上航行的,还能不懂过洋牵星?但是咱大晏的水手很少出现鬼佬的情况也是事实。陈官人怎么证明,豆芽不能驱除诅咒?”
“我……”陈春耘罕见地被噎住,海都头简直胡搅蛮缠得有理有据。陈春耘深感学习到了,海都头这招。
海都头抹抹额角的汗:“总之老大让你吃,你就吃吧,吃习惯了豆芽挺好吃的。”
陈官人一顿反省,自己在广州养得的确有点骄奢yIn逸。既然陈家先祖跟着郑公在海上吃豆芽,那他吃豆芽难道不是应该的?追根溯源忆苦思甜,祖先吃过的苦,他再吃一遍,是对祖先的敬意。
再说豆芽也不是什么苦。
陈春耘长长一叹。
海都头神秘兮兮:“陈官人能跟那帮鬼佬讲话,就别告诉鬼佬们豆芽是妈祖赐福菜的事情。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陈春耘哭笑不得:“好。”
吃就吃吧,虽然听起来毫无道理。陈春耘知道自己在十八芝是外来的,必须尽快尽可能地融入。其实他做得不错,曾芝龙身边的人都挺喜欢他的,尤其海都头。海都头认为陈官人除了略微矫情和喜欢当磕头虫,没有大毛病。
越往南越热,海都头身上的衣服就像鸡蛋膜一样贴着,陈春耘完全听懂了海盗水手们之间的黑话,面无表情拿豆芽当药吃。
余皇的气势惊人,但是速度不快。曾芝龙日日在奢靡至极的船长舱室里写航海日记用牵星板画地图,陈官人也擅长使用牵星板和尺规,天文海文头头是道。曾芝龙对他刮目相看:“你怎么懂?”
陈官人道:“先祖是跟这郑公下西洋的。”他神情暗淡,“虽然之后这些本事派不上用场了,还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郑公海图和航海日志都被忠臣给烧了。
虽然陈家冒死保存了一份,只是……究竟不复当年盛景。
“李奉恕有野心,他要恢复南洋航行。……你觉得他像太祖多还是太宗多?”
陈春耘猝不及防,曾芝龙怎么能直呼摄政王殿下名讳?还有如此谈论皇室是大不敬。他微微一笑:“不要非议圣上君王。”
曾芝龙大笑:“我就聊了,你难道飞回去告状?我就是欣赏李奉恕的野心,只要他还野心勃勃,他就需要我。”曾芝龙抿着锋利的唇线微笑,“他舍不得杀我。”
陈春耘被海妖慑住。他完美的仪态并不会出差错,只是面对曾芝龙,总会让人一晃神。曾芝龙天天李奉恕李奉恕的,陈春耘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