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营, 最后才是五军营。旭阳隶属的三千营早就离开京畿,邬双樨从五军营骑马跑出来,周烈身边一直跟着的参将正在指挥装运刚从城里带出来的火器,一看邬双樨,笑道:“小邬将军。”
邬双樨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广结人缘。周烈身边几个参将, 都跟邬双樨关系不错。那参将以为邬双樨找周烈:“小邬将军, 还没到五军营启程时间, 周将军到前头去了。”
不, 我找你。邬双樨神色欣喜:“这么多火器, 都是从工部工坊里出来的?”
参将也高兴:“是,一部分是调的库存,另一部分直接从工坊里运出来的。以往火器管控得都严,几人才轮的上一支火铳。这一次摄政王殿下批准, 火器充足。”
邬双樨感慨:“我从很久以前就盼望着,什么时候火器能炸个痛快。这一次多亏工部几个军器攻防没日没夜加工。”
参将并未多心:“是啊, 多亏军器工匠们。”
邬双樨神色隐秘:“听说了么。城里其实抓jian细呢。你进工坊没听着风吹草动?”
参将蹙眉疑惑:“没啊?没啥大事儿啊?”
邬双樨低声笑:“我听吴把总说城里闹得挺厉害的, 锦衣卫到处抓叛国的。”
参将好像是真不太清楚,半天才想起来, 他领人到工部工坊仓库调运各式火器,隐隐听到说什么锦衣卫抓走李巡检。
“嗨,就一个,哪儿闹得很大了。不就工坊抓了个李巡检,通敌叛国就特么该抓, 咱们在前线拼命,挡不住身后捅刀……小邬将军?”
那一瞬间,邬双樨的表情消失了。参将觉得冥冥中谁一伸手掀掉了邬双樨脸上的微笑的面具,邬双樨眼神直愣愣看向虚无的远方。
工坊只有一个李巡检。
被锦衣卫抓了。
在大晏,被锦衣卫抓走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是,就算是皇族,可能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邬双樨喘息越来越急促,背后靠近肋侧的旧伤口岩浆翻涌,在登州时,那个撬出他肋间箭头的小大夫明确告诉他,伤到肺了,除非养着,损伤会越来越大。邬双樨突然跪倒,捂着嘴咳得声嘶力竭,手指缝中血滴淋漓。参将赶紧去扶他,邬双樨谢过参将的好意,自己爬起来,一身沉重的甲片悦耳地轻响。
邬双樨的马不安地打个鼻响,邬双樨双目发直,牵着马,一步一步走开。
李奉恕……
邬双樨攥着拳,牙齿咬得咯咯响——
李奉恕!
邬双樨恨不得马上骑马冲回城中,五军营都司骑马过来:“小邬将军!回你营队去!五军营开拔了!”
邬双樨从未如此希望旭阳现在能在城里。邬双樨咬着牙咽了一声咆哮,嗓子里血腥翻涌。五军营都司被邬双樨的脸色给吓一跳,他怒道:“邬双樨,你干什么呢!”
邬双樨看他一眼,笑了。
五军营都司看他眼神疯疯癫癫的,大声道:“拔营擅离职守是要掉脑袋的!小邬将军!”
行军的队伍黑压压蜿蜒如龙,邬双樨纵马往五军营方向跑。五军营都司骂了一句什么,邬双樨听不见了。
老王爷一早醒来,闹着要李在德。老头子有点糊涂了,突然有人告诉他,李在德被锦衣卫抓走了。锦衣卫就是活着的黑白无常,索命。被锦衣卫抓走没有好下场,多数被挫骨扬灰。老头子挥开鲁王府来伺候他的侍女,固执地裹着自己补丁摞补丁的大棉袄,固执地走出卧房,要找自己的儿子。
李奉恕站在回廊拐角,悄悄看着惊慌失措什么都不明白了的老王爷。王修从另一边的长廊走来,拉着老王爷,温声劝。
王修看一眼回廊拐角,知道李奉恕就站在后面,心里暗暗一叹,紧紧握住老王爷的手,低声道:“老叔,国有难。”
老王爷停止挣动,迷茫地看王修。王修声音不高,温柔沉静:“国有难,金兵又要来了。李巡检说他身为李家子孙,自当守卫河山,为君王分忧解难。国幸得李巡检,国需要李巡检。”
老王爷眼中涌出泪水:“他被锦衣卫带走了。”
老李后悔了。王修并没有解释,只是温和地看着老王爷,他圆中带尖桃花瓣儿形状的眼睛认真的注视足够给人力量:“老叔,想一想,谁告诉你的?”
老王爷嘟嘟囔囔:“谁来着……工坊里的,我好像认识……”
王修引着老王爷走回屋里:“老叔,你可能不知道,李巡检救了多少人。”
老王爷糊里糊涂,王修温暖的手握着苍老的手指:“李巡检是大英雄。”
王修瞥见回廊一角袍子边儿一荡,李奉恕走了。
李在德仔仔细细检查振星,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一个锦衣卫回来,低声对司谦耳语。
虞衡司锁着的图样少了两份。司谦立刻起身,去研武堂。司谦一推门,朝日初升,辉光瞬间涌进屋内。郭星起一宿没睡,回头一看,被晨光刺得流泪。
李在德跪在地上趴了一晚上,浑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