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钟?”守尘闻声吃惊,快步走近,斥退了那几个粗婢。
可阿钟并没有为此转变态度,她怒目叱问道:
“太子殿下!敢问您,当年有意隐瞒是为何?欺骗真心又是何故?如今辜负佳人是算什么?忘誓娶妻你怎样辩白?”
才伸出的手猛然一顿,守尘面有哀伤道:“阿钟……事情非你所想,你听我说——”
“阿钟!”孔落武这时慌忙赶来阻拦,“你怎敢跑到这里来?快随我回去吧!你便是有气,也不能在殿下面前胡闹,何况你现在的身子要紧。”
可阿钟推着他的胳膊,伸着脖颈愣是不肯罢休,脸色白森森的,连一腔怒火也烧不出一点颜色!
原来,她上回生产时坐了些病根,前些日不慎摔了一跤忽又崩了血,这才知道又有了一月多的胎。也因此,孔落武一直设法瞒着,不敢把这大婚的消息告诉她,可现在人人都谈论着,哪里又瞒得住呢?
阿钟小月里听了这个消息,肝火燎心,病又平白添上三分,底下便沥沥止不住血,成日也没力气,却不知怎的今日忽然发狠闯了来。
这样的情形下,满院屏声敛气,便只听她仍骂道:
“太子又如何?我只知道我们小姐,不认什么别的!我今日就是骂倒了这条命,我也要替我们小姐出一出气!”
“堂堂的太子殿下,弃而不告,不如浪子流氓!行事瑟缩,不如粗野莽夫!我问你!我这几句话,你认是不认?”
守尘本就痛似锥心,只不过一直强忍着不敢显露,如今被阿钟剖白一骂,便也一样脸色苍白,心中又不禁苦笑:果然是她的婢女,若是她在,也该这样一骂!
只是还不等守尘开口,事情已传到姶静耳中!
姶静一进门,不由分说,先叫人掌了嘴,阿钟本就像个死尸一样的身子,此时口角流血,倒有了一丝人样。
孔落武赶忙跪地:“皇后娘娘,拙荆病中糊涂,请娘娘怜她丧子,饶过这次!”
“本宫还未问你的罪,你倒还敢求情!这里是什么地方?太子是何等身份?岂容什么人都失心疯了来闹一闹?孔令,你可是本宫提拔的人,一向也算稳重,怎如此不知轻重?你们又是如何伺候的,一个妇人都拦不住,要你们何用?”姶静横眉怒目,挨个骂了个遍。
“是臣管教不严,愿领重罚,拙荆有病未愈,请娘娘让臣一人受罚!”孔落武惶恐磕头求饶。
守尘叹了口气,晚风起了,倒有些凉,这层薄薄的里衣哪堪风吹?他淡淡道:
“母后,阿钟对儿臣也算有救命之恩,况且她是忠仆之举,母后不要为难了。母后一向宽厚,如此作为——不过是怕有闲言碎语传入左相府去罢了,儿臣自己会处置,就不用母后费心了。”
说着话,将剩下那件礼服拿了过来,“嗤剌剌”撕出一道口子,咬着牙摆出一副太子威严来:
“太子妃不日便要入宫,她乃是我最为珍视之人!你等粗笨之人,连一件衣裳尚不能照管,又岂能放心让你们侍奉太子妃?趁今日来得及,传我意思,命内务府赶紧换一批勤谨的来,念你们是宫中旧人,且从这里出去想必也不是常人敢用的,便遣去百家,就当是替未来太子妃给老太太表一份孝心,算是你们的道理。”
姶静听他说这样的话不觉一惊!知儿莫若母,守尘平日好似孝顺怯懦,如今看这神情却是不一样了!她怕是再多添一句话也容易出事,于是只得叫水燕领着所有在场听见、看见的人依他处置。
院子一下便空了,只有孔落武还扶着阿钟坐在地上,日头沉沉落尽,余光照不清脸了。
守尘蹲下来,本想问候一句,却觉得如鲠在喉,想来不管他说什么,阿钟此时也是不会领情的,犹豫片刻才道:
“我自知有愧于莲生,但我终究心不变!我……我如今,也只能说一句无可奈何。”
又叹了口气,独自朝那未掌灯的屋里去了。
一百六十一:不悔?
等到成亲这日,按规矩需先到祠堂拜别先祖,所以天未亮,炽莲便得起来。
仍梳着家常发髻,穿的也是一新的桃红袄裙,出了房门身旁跟着的人增至六个,再出院门又添六个,已初见了皇家的气派。
到了祠堂,本该一应备全,却见下人在那急慌了圈,左相气得只顾骂,一问才知道,原来供着的那坛女儿娘丢了!
左相觉得不吉利,炽莲倒很不在意,笑道:“不过一坛酒罢了,如今也少有人随这个俗了,圣上更不知道,今日无论怎样也不能耽误了时辰,父亲就不要为这些许小事动怒了。”
左相点了点头,自有那好酒备下,算这么了事。上了香告过先祖,宫中来人说太子已沐浴更衣,再过一刻就要出迎,于是炽莲又回到房中,由文时与几个长辈姑姨装扮起来。
衣裳是宫里送来的,也是九套,配合姶静选下的太子迎亲礼服,此时要穿的是一套大红深衣,对襟暗织着小小的并蒂莲,金线绣满的凤凰翘头履,玄袍底下敞着纁色裙摆,两袖是前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