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但国家逢难,纵朕一人是有举鼎之力,也难匡扶,自然还是需要众卿尽心辅佐的。”
守澈点了点头,依旧笑道:
“朕确实年幼、经验不足,但各位皆是我朝忠臣良才,想必可以依仗。且帝王之术,文武验算皆是其次,识人善用方为首要,朕选贤能、罢小人便是。”
“众卿听旨!”忽得一振袖,她仰面高声道,
“禁军统领曹欣,奉为大司马,配紫绶金印,统调兵权;其长子曹验接任中尉之职,领京师巡防;余千涵任郎中令,御宫中禁军、羽林。廷尉张?,为右相,另设司直门,许监察百官、直言进谏;余千让为左相,兼任少府职;尊左相为太师,加封靖安公,可掌政治决策……”
“谢公主,臣等领旨!”这六人上前,朝堂气势顿时被镇住了。
“加官进爵完了,那就该罚罪撤职了!”闪过一丝玩笑,守澈肃然道,“京兆尹纵子行凶、欺上瞒下,立刻撤职发配!”
从前咱们便说过,这京兆尹与左相——也就是如今的靖安公乃是同族,那桩案子靖安公也是知晓的,因此他很自然地偷觑以求相助,然而却见靖安公毫不理会,便只得谢恩领罪。
这让众人也都诧异纷纷,谁人不知桑芜一族最是护短?看情形,只怕这位一向默默无闻的公主已然收服了靖安公,且更可能是收服了桑芜一族,存异议者也就又少了近半。
“治粟内史尹南山率失其责、贿行有查、政例确凿,即刻收押斩首;副丞知情不报,谅其主官压制罚俸三年,领治灾责以观后效。虔州刺史龚笏用人不察以致农田有失,撤职查办;林县县丞庸才无能,杖刑罢免,乐山伯进京受审……”
守澈仍在大行她的任免,只看德行功过,不论亲疏家世,说完一个就有一摞书册扔在众人面前,唬得人不及反应。
众人不禁生畏,谁能料到她一个从未干政的闺中女子,能尽晓天下?能熟知群臣?这时,谁又还敢对她有轻视之意?
整一刻钟,话未停一句,茶未进一盏,朝堂之上势归谁方已然明了了!
这女子哪里是临危受命,分明是早有准备,一时间许多人受到压制,眼见此生无望,便昏了头想挣个鱼死网破,大骂道:
“公主对朝臣知道的如此细致,莫不是与嬴王早有野心,太子与陛下死的蹊跷,想必是你二人造反!乱臣贼子!还反来诬陷我等忠臣,居心叵测!这是要毁我千秋竜国吗?”
“大胆!”
守澈怒目喝道,瞪了一眼,又忽然邪魅一笑道,
“皇考慈德惜才,设英才殿勉天下学子,更怜朕有些天赋,请良师授以策法谋略,我等后辈志在为国,有何不可?英才殿学子皆是世家官将出身,平日里论治国之策、通为官之道,朕知晓一二有何不对?”
“呵呵……说起来,朕倒忘了还有一个人未曾封赏,来人,宣英才殿宋太保进殿!”
庭中死寂,外头宦臣们一声声Yin阳难辨的传唤渗到耳里,莫名可怕。
宋少保来了,行礼叩拜——恭而不卑,那神情仿佛是见旧日君王,无惊无慌无丝毫波澜。
守澈道:“方才高太傅言语失敬、违逆圣意,已被朕斩杀。如今却觉得有些追悔莫及,英才殿育人施教,乃国之希冀,不可无人主持,好在还有先生大才。朕得先生授教,深知先生品德高冲可堪大用,今日便尊先生为帝师,授太傅之职,首理英才殿、掌天下才能举荐之责。”
“臣宋庚怀,领旨谢上!”宋怀庚一叩头道,“我英才殿众学愿效命长公主,誓肝脑涂地,定不负长公主深恩!”
他将手一扬,便见那边偏殿内济济彭彭,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可来不及寻自家子侄,就让满屋刀光吓得心里一凉。
然而守澈却在笑,她终于踏上脚凳,从容坐上龙椅道:
“众卿,尔等子侄后辈岂不同朕一般,胡不谓踌躇满志?”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野心雄才、深谋远虑、果断狠辣,样样占尽做尽!
她今日所为,已打定了主意既要恩威并施、公私分明、不留话柄,又要集权一身、治人以要、了断后患,罢罢罢!到了这份儿上,还有什么余地可争?
“今日朝议,朕要说的便是这些了,若无他事众卿且退下吧,至于丧事,还请国师与太常尽快权衡办妥,朕心哀痛不能料理了,若有问题,也不要来问朕了,由国师全权做主吧!”
“是!臣等告退!”一人响,众人跟随!
天未亮全,这世上恐怕还不知有多少人犹未睡醒,朝堂之上却已数惊数变,又是一次翻天覆地!
守澈依旧危坐上首,直等到眼中只剩下漆画龙柱,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却觉得双膝酸软,两眼发黑,“咚”地摔在阶上。
她到底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临朝驳辩——怎能说不惧不慌?但这脊后无人的孤凉,又岂容她有错?
大呼两口气,再要站时,却见那门背后倚着一人,那人嗤嗤冷笑了两声,预备走了